桂

若是你，那便很好。图片来自互联网

香彻骨，逝决绝。

        1

初见，她是不喜他的。

看着父母持着珠珍十斛，唤她出屋。

她出了屋，却没有抬头，心中有些恨他。

“大人，这便是小女绿珠。”，她听见父亲的声音畏畏缩缩。

“抬起头来。”，很是高傲的声音，充斥她不欢喜的霸道。

她抬起头，只那一眼，便又垂了下去。心中却是诧异，和想象的有些不一样，很深很深的眸子，透着张狂，依旧没有任何的好感。

而那一眼，他却是呆了，痴了。他听见身旁桂纷纷洒落的声音，香气充盈着他的鼻腔。眼眸更深了些，却有些许的波涛涌起。碧玉的衣裙，轻若蝶翼的姿态，还有只此一眼的淡然，已经深深地震撼了他。

他知她与他人是多么得不一样，没有用敬畏害怕的神情待他，没有对他的逢迎谄媚，就那么云淡风轻地站在那里，任风吹起她的裙摆，桂落于她的青丝，点点斑驳，美得不可方物。

那一刻，他知晓，她是他这一辈子逃不了的劫。

“和我回去吧。”他下轿，连他自己都感到诧异，竟然亲自去欢迎她。牵起她的手，柔软无骨，身上传来了丝丝缕缕的香气。感到了她轻微的颤抖，手心紧了紧，她不喜他，他深深明了。可是他却是不悔的，拥有她，留住她，然后好好待她，日日守着她，此生足矣！

起舞飞扬。 图片来自互联网

2

她知他是对她很好的，宠至了天，要什么便是什么。他建了金谷园，奢糜华丽，与他的挚友饮酒作诗，而她的屋就在金谷园后。他说，这样可以快些见到她，然后好好看看她。听到这句话，她的眼泪差些落了下来，他原是不必为了一个女子花费那么多心思的，如果他想，她是知晓会有多少人自愿赴膝的。

他在她的庭院中种上了桂树，他说，她就是他的桂，只想好好守护，他也知道她是有多喜欢那些桂，那一日的离去，他闻到了满院的桂香。

即使不再厌恶，她却是知道他不会是她的良人，她想要的只是平静的生活，每日的日出日落是她生命的绚丽景色。

她是聪慧的女子，多少知晓他的脾性，这么张狂的性格迟早会惹来祸端。她也是知晓他不怕死，那双眼睛透着对死亡的探试，他享着奢华至极的生活，不论他人的眼光，恨极也罢，畏惧也罢，他自是一点也不在乎，睥睨一切。

他是爱极了她的笛声与她的舞步，只一句，惊为天人。一日的黄昏，他拿了一首自己做的词来，曰为《明君》：

我本良家女，将适单于庭。辞别未及终，前驱已抗旌。

仆御涕流离，猿马悲且鸣。哀郁伤五内，涕位沾珠缨。

行行日已远，遂造匈奴城。延我与穹庐，加我阙氏名。

殊类非所安，虽贵非所荣。父子见凌辱，对之惭且惊。

杀身良不易，默默以苟生。苟生亦何聊，积思常愤盈。

愿假飞鸿翼，乘之以避征。飞鸿不我顾，伫立以屏营。

昔为匣中玉，今为粪中尘。朝华不足欢，甘于秋草屏。

传语后世人，远嫁难为情。

他说，帮我吹奏此曲。她拿了过来，定定地看着。感叹于他的敏锐，他看到了那个女子多少的无奈，多少的大义。她拿起了那支他赠与她的笛子，缓缓吹奏。他看见夕阳的光芒散落在她的身上，打上了金色的光圈，光晕一圈一圈得晕染，如同绽放的桂，灿烂夺目。

总是这样的性子，怕是要出了祸端。 图片来自互联网

3

她听下人们最近经常议起他，她好奇地问了身边的丫鬟。原来是他与贵戚王恺斗富，以蜡代薪，做锦帐五十里，砸恺之御赐珊瑚，偿之余株。她皱眉，他们所谓的游戏是普通百姓多少辈子的生活资产。可她也了解他的性格，那么争强好胜的一个人，是不容忍输给别人的，可心里的担忧却一阵一阵的涌起，她知道，她在乎他，希望他一直好好的，不求太过轰轰烈烈的生活，只要一直一直安安静静地走下去便可以了，这只是一个女子最遥远却最卑微的愿望。

那一日，他满身血污的归来，她惊了，顾不得平时的仪态，直直地奔向了他。原来身上的血污不是他的，她松了一口气。他看着她，却是无尽的欣喜，她竟是如此得担心他.他伸手把她揽进怀里，很淡很淡的语气说着，没事没事。闻着她身上的香味，心突然的宁静。他说，不用担心，他去王恺府中救了他的好友刘輿。

可是他却没有说，他是一人独自以一骑闯府，为的只是不希望她太过于担心。现在有她，已经是上天给他最大的恩赐，他已很是满足。她对他，终于明了，原来他在心中是这么重的地位，那么就很努力很努力地珍惜，有他的一日，她便会好好地对他，因为现在的他已是除了父母，她想好好爱的人。

我以身死报你当年之恩。 图片来自互联网

4

时间慢慢地流过指间，日子吵吵闹闹地过去，却是幸福得有些虚幻。她吹笛，跳舞，而他在旁静静地欣赏，含笑，能看着她便是他最大的幸福。

他被罢了官，心里忽然地担心，没有官位的保护，即使再多的财富恐怕也是护不了她的周全，他知道有多少人垂涎她的美色与才艺。果不其然，赵王伦门下的孙秀慕绿珠已久，原是惧了他的地位和财富，只能在脑中意淫，现在竟派使者直接上门索要。使者很直接地说出了目的，他也是很直接地拒绝。使者请他三思。他哪里又不知道这只是所谓的暗示，他已今非昔比，何必和赵王过不去。可是她是他的命啊，不，是比命还要重要的人，怎么可以让与他人？于是，使者灰溜溜地回去，他知道他的结果不会太好。

她听到了他与使者的对话，自是知晓其中的利害关系。她约他于金谷园。她说，想为他吹奏一曲《明君》，舞一曲《明君》。他笑着点头，她的要求又怎么可以不答应？他听着她的笛，看着她的舞，忽然觉得不真实。好像她会和桂一样，忽然地散落，留下满地的遗香。不好的预感，伸出手想去拉那青绿的身影，却以发现她的身影如翻飞的蝶，坠落，飞扬的青丝如初见的模样，唇边的笑靥如花，只是身子却骤失去了温度。不知是谁的泪水浸湿了衣衫，又是谁撕心裂肺的哭喊？

也许我的死能换来你的平安，那么我愿效死于君前。如若跟了他人，我是宁可死了的，只是希望你不要太难过，忘了就好，毕竟你是那么厉害的人物，我只是一个女子，能做的也只有这样才可以对得起你了！

可是聪慧如她，也到没有能看清楚人心的险恶。只愿他好，可失去她的他，又怎么会好？何况赵王伦又怎么会放过他？政治永远不会像想象的那么简单，即使他失去官位，可是他的资产却是多么大的诱惑，富可敌国，不是谁都可以的。拥有他的财富，是多少人的梦想，于是没有的罪名也会套在了他的身上。狂狷如他，又怎么会承认？

伦以乱罪诛杀石崇，腰斩于市。

5

季伦，如若来世，只愿你我是平凡之人，安安定定可好？

好，珠娘，如若来生，愿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PS.

附诗二首：

金谷园   杜牧

繁华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草自春。

日暮东风怨啼鸟，落花犹似坠楼人。

洛中春感    白居易

莫悲金谷园中日，莫叹天津桥上春。

若学多情寻往事，人生何处不伤神。

这里把石崇美化了些，不过石崇却是对绿珠真的好。他重视的人，奉之若神明，不重视的弃之若草芥，就如同他真的独身闯王恺的府中救出刘輿一样。绿珠的死是为报石崇知遇之恩。我不知道她是否真的爱石崇，不过那么多的日子，是个人多多少少是有些感情的。绿珠的死成全了石崇，要不然我是连石崇这个人也是不知道的。现在即使知道他不是一个好人，也是多多少少有些佩服她的，毕竟一个男人那么全心全意对一个女子好是很少见的。

请让我默默装一回文艺，大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