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蒲公英

父亲说这两年蒲公英不好找了，我没有回他话，兀自去找锄头了。

年前，我问父亲哪里有蒲公英？父亲问我用来做什么？我说朋友身体不好，托我给带些蒲公英去，说是要拿来泡水喝。年后，临走前一天吧，计划着漫山遍野去采些蒲公英给朋友带去。我背着背篓要出门，父亲问我要去哪里？我说，

“要去采些蒲公英。”

“菜园子里有，不必往外跑了，”父亲回道。

有些欣喜，这省了一趟奔波，但又有些担忧了，园子那么大点，会有多少蒲公英？父亲稳稳的站在屋前，望着自己的园子，

“园子里多的呢，到处都有，”话语间都没瞥我一眼。

“有很多吗？”

“不信你自己去看看！”

我没去园子里查验，四下里去找工具，是要割的还是挖的？我放下镰刀，又去找锄头，想想又回来拿镰刀……

“找什么呢？”

我没回话。

“用锄头！连根挖起来！锄头在那边。”父亲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似的。

“哦。”

“把根都给挖起来。”

“挖了还会长吗？”

“怎么不会！前年给你妈挖了些，去年又长那么多，今年就更多了……”我有些犹豫的。

拿了锄头，我就往园子里走，父亲还在站在屋前，悠然抽出一支烟自己抽起来。那佝偻的背，扬起头，好像那深邃的眼神望到了很久很久以后。

就站那儿吧。家里有这样的习惯：看谁在干活，是会去搭把手的，不论大小。就如这样的场景：常常是母亲在煮饭，父亲帮忙摘菜、洗菜，父亲在地里干活，母亲会拿着工具干些轻巧的，虽然有的时候会互相嫌弃。久了，姐姐和我也就养成了这样的习惯，家里看到谁忙着事不会有人在歇息的。

许久不在家了，似乎都忘了家里的活儿是不需要吩咐的。而在外的我却一直有着这个习惯，直到现在我才发现自己是富裕的，这富裕可能别人不懂，但我却引以为豪。

我自己抬起锄头小心翼翼的在地里挖蒲公英，生怕斩一片叶子。不一会儿父亲还是过来了，

“这边还有……”说着父亲就要动起手来，要接过我手里的锄头，我急忙回道，

“爸，我来！”

父亲站在一旁，极认真的看着我，

“再挖深一点，根深着呢……”

“知道了。”

“蒲公英根好，药用价值高，那么粗的一根根……”

我喘着气连连回应他。

父亲帮我把采来的蒲公英一个熊抱抱到院子里。

“这两年蒲公英不好找了，下地去哪里找得到了！”

“哦。”

“家里这些都是那年你妈生病，我去田野里四处找，挖来一株种园子里的长成的。几年时间，越长越多……”

“啊！还有这么一个故事啊？”

“那都是咱家田埂上唯一一株……”

我蹲在一旁听着父亲的故事，手拨弄着蒲公英根上的土越发谨慎了。我不知道自己挖掉的是什么？也不明白自己这些年来都在干什么了？母亲的病我也没有知晓。我抬头望望了父亲，父亲却没有看我，

“这么粗壮的根，把叶子给人家就行了，根自己留着，知道不？”

“嗯。”

……

父亲的头发白了许多，也有些脏了，我说“爸我给你烧水洗洗头吧，”我却给母亲洗了头。

蒲公英，我都给了朋友，什么也没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