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之思

他再也看不到蓝色裙摆

2020-05-12  本文已影响0人  tuestranquille


  夏天的风总是那么凉爽,夜幕刚刚准备降临的时候,她骑着单车回家,她今天很好看,因为见了朋友。事实上,她知道每次出门都会经过他的门口,因此,每次都让自己很好看。

  那天她穿着一条蓝白相间的长裙,说是蓝,但其实是那种像水墨画一般的颜色,她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副安静淡雅的山水画,不追逐不盼望,她仅仅站在那里,你会去想接近她,但你好像永远走不进她。一个不长不短的低马尾垂下去,像是给水墨画增添了浓墨中彩的一笔。额前细碎的刘海在晚风里轻轻飘扬,她带着口罩,只有眼睛露在外面,一双像小猫一样的眼睛,充满警惕和对世界的不信任,但又隐隐约约闪着期待的光。

  她认真看路时,一个男人向她走来越来越近,她慢慢转过头去,看到了他---终于看到了,几年来第一次正脸相迎的遇见。他仿佛有些不认识她了似的,犹豫地朝她走过来,于是他们面对面了,在傍晚灯红酒绿的大街上,各种车辆喧嚣不止,车水马龙,但目光相遇的那一刻,世界都静了。

  他提着一箱啤酒,好像要去什么地方。看到她时,男人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喜悦,随即又收了起来。但她看到了,那么她就很开心,因为她知道了这个男人也是想看见她,而且在夜里辗转难眠的那种想念,否则他才不会有那种目光,炙热得像是要把她吃掉。

  她盯住他,他终于按捺不住,打破了寂寞。“去哪了?”

  “跟朋友出去玩了。” 她的声音很平静,好像遇见他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似的,但眼神却一刻都没有离开他,好像要把他看穿,看穿他这些年没见的小心思。

  或许被盯的难受,他又缓缓开口道:“去哪里玩了?”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快乐起来。

  她伸出手向后指了指,并没有说话。他看到了她手上的戒指,眼神变得不自在起来,随即说自己要去喝酒,很快地离开了,他逃了,她心里竟还有一丝惬意的胜利感。

  她回到家,去了浴室。

  很久没出门了,家里的沐浴露好像要用光了,她打开卫生间的柜子,发现里面还有一瓶粉色包装的沐浴露,看了生产日期,就放心用了。

  当沐浴的那股香气弥漫了整个浴室的时候,她的心颤了一下,浑身都开始变得不自在,她被拉回四年前的夏天,那个她的爱被扭曲的那个夏天。

  那个夏天她才16岁,应该是一个什么都不太懂,却自以为什么都懂的年纪。事实上,那时候的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非黑即白,并没有了解这一说。

  就在那一年,那个男人才真正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她高二那年,患上抑郁症,或者可以说类似抑郁症的东西。妈妈把她带回家,那时候她眼中的世界是一片黑暗的,甚至一点点的爱都感受不到,尽管她的家人都十分认真,万分用力地去爱她,可她却丧失了爱的能力似的,木讷又冷漠。

  爸爸在监狱,没办法陪她。

  她感觉所有人都在看她的笑话,于是拒绝所有人。

  而那个男人是一个雨天来到她家的,但不是为了她。是为了别的事情,但他看到她了,她像个可怜的小猫蹲在茶几旁边,抱着那一杯药,双眼无神,就那样盯着他,不说话。

  后来他在他的车上告诉她,那时候就想保护她,只想保护她,但那时候他把手放在她的胸上。

  第二天,他来她的家里,问妈妈她的情况,他说自己跟她的父亲是很好的朋友,所以愿意帮助她变得快乐起来。

  不知为何,她对抗所有人,却温顺于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他坐在她的房间里与她谈心,他开车带她去满是植物的地方,他带她去钓鱼,也陪她去看心理医生。

她仍旧没有意识到,这个男人正在一层一层地剥开她的心,将她看了个精光,先是心灵,然后是身体。她还未发育完全的身体,当时不知道怎么了。

  而她那时候的身体,用的就是那瓶粉色包装的沐浴露,那时候天天弥漫在浴室里的,便是它的香气。

  后来就变成了,在她的房间里吻她,触摸她,在车上吻她,触摸她。

  她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当那一天这个男人像李国华把东西塞进房思琪嘴里那般,询问她的时候,她便扭曲了,整个人都扭曲了,连同她的心灵,连同还未感受过脸红、牵手、接吻这个渐进过程的青春年华就那样被他堵得死死死的。

  这样的日子持续下去直到她的病好起来。

  那天,他的妻子约她去家里吃饭,语句里面充满着关心,她不再可以忍受关于他的一切,因为她觉得她可怜,他的妻子更可怜。

  因为,他的妻子肯定不是施暴者,而是无知者与受害者。

  那顿饭以后,她没有再见他。他来她家,她也把房间关的死死的,因为他让她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一种生物,她不知道是不是爱,如果是的话,大概是很扭曲的那种。

三、

  她好了,回学校上课,高三最后一年,她变得沉沉默寡言,只是学习,只是想离开这里,有他的地方。

   也是在高三这一年,她的父亲出狱,生活再次回到正轨。

  一切都好像是原来的样子,又好像不是了。

  最后一次见他是在升学宴上,父亲走在前面每一桌前敬酒,她跟在父亲身后,就像小时候那样,有父亲在,她谁都不需要了,父亲能够保护她。

  她在酒桌上看到了他,又不敢看他。她真的不清楚他带给她的到底是什么,是重生还是更深一层的毁灭。

  他们两年没有再见面。

  这两年间,她怕极了黑夜,她希望能有人陪着她,后来真的有人陪她了,她却没那么爱惜自己了,总是在潜意识里觉得自己是被丢弃过一次的,因此怎样都无所谓了,她不恨他,但也没有感谢了。

  直到今天傍晚的遇见,她手上戴上了戒指,他仓皇离开,怕是他的妻子在房间的玻璃盯住了他。

  后来她遇见了这样一个人,他不会让她感觉到无助和耻辱,他尊重她爱护她,无论怎样都不放开她。

  因此,她能够自信而优雅地伸出戴着戒指的手指向身后。

 那是因为,现在的他正在一点一点修补她曾经破碎掉的心灵和对爱情扭曲的渴望。

  只不过,这一生的蓝色裙子都不可能为那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穿了。

 

 

 

上一篇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