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夜归,我被困在了荒郊野地……
张玉兰在华顶上班26年,回忆过往,她收获的很多感动都是“在路上”。
张玉兰家在淮安市西南郊一个叫“窑汪”的地方,这个地方靠近快鹿牛奶厂,距离我们现在的厂区约有18公里。我们厂有好几位同事都住在张玉兰家附近,他们早上要穿越整个城市来上班,晚上又要穿越整个城市回家。
这么远的上下班途中,不下雨不下雪还好,就怕碰到下雨下雪天。多年前路面不好,城郊都是石子路和土路,坑坑洼洼的,骑着自行车走在上面哗啦啦的像是弹钢琴,下雨天,水把这些坑填平了,就像埋下了一个个水雷,险象环生。
有一次骑车,路滑,她在避让一个大水坑时摔了一个跟头,把右腿膑骨跌裂了,在家休养了一个多月时间才上班,因为是右腿,需要踩机器,她不能用力,所以不得不告别了陪伴十几年的缝纫机,调到内职做起了手工活。
由于路途遥远,自行车坏在路上是常事,车子坏了,她第一个想到的人不是家里人,而是住得比她家还远的宋桂香,每次她向宋桂香求助,宋桂香都答应得十分响脆,没有一点犹豫,甚至还带着一点儿兴奋:好喽,我给你带家去。
有一次,在青岛路工厂,天降暴雨发大水,把厂周围的几条路都淹了,她的电瓶车也在“跋山涉水”中罢工了,宋桂香得知后,骑着自行车都把她背着,送回了家。
宋桂香是个特别热心肠的人,有一次,张玉兰贴松紧和拉链时贴错得了,等到查帮子的时候才发现,无奈只有拆掉重新缝纫,缝纫时要特别小心对上原来的针眼,十分费事。
宋桂香晚上四点半下班,没家去帮她修到五点多钟,等到张爱友来锁门了然后才走。第二天中午吃过饭不睡觉也帮她修,她都觉得不好意思,宋桂香安慰她说,我们既是同事又是同学,你不要讲究那么多。尽管宋桂香这样说,可是她的心里明白,一般人可修可不修,也不一定会做,上了半天班谁都比较累,哪个不想中午睡一觉。
自行车每天都被颠得快要散架了,时时刻刻都经受着生死考验,突然罢工也就成了意料之中的事。白天还好,车子坏得了,你把它往路边一锁,然后在路上等,碰到厂里人就请人给她带到厂里边去。
要是在晚上,半夜三更,前不扒村后不扒店的,一个女同志呆立在路边:怎弄啊!?,特别是在冬天,路上看不到一个人,连问路的人都没有,心里头那种孤独无助的感觉就像黑夜一样无边无际。
好不容易浑身是汗,把车子推到一个破旧的门口挂着一个旧轮胎的修车小屋前,不是无人应答,就是不愿意起来,大冷天冻手冻脚的谁都不愿离开热被窝。
有了这些经历,张玉兰对夜行需要帮助的充满了理解和同情。她爱人以前是修摩托车的,自己家也在路边盖了个不大的门面房,在她家楼房还没盖好之前,一家三口就住在门面房里。
住在路旁边,经常会有过路人上门求助,讨个方便,夜里也会有人敲门,求助修车。特别是冬夜,听到敲门声,她的丈夫会粘在热被窝里不肯起来,甚至把头埋进被窝里,就当没听见。
这时,张玉兰就会劝他,我也经常走晚路,我了解那种被抛在半路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应的甘苦,你就想象是我在路上车子坏掉的,如果人家不给我修,我会是什么感觉?
她这样一说,她丈夫就心动了,麻利地起身穿衣,开门迎客。见他这样做,她的心里非常欣慰,如果他不开门替人家修车,她心里会觉得过意不去,对不起满怀希望来修车的赶夜路的人。
一个冬天的晚上,天降大雪,气温也跟着嗖嗖地往下降,天地瞬间进入了速冻模式,张玉兰加班到7点多钟,下班后冲进了凛冽的寒风里,骑着电瓶车,艰难地往家里走。
当时,开发区正在修路,路不好走,许多地方需要绕道而行,她和车间里的另一个Pansy姐妹张静就像两个小黑点,缓慢地在风雪中向前移动,家这时离她们太远了,就像是二万五千里长征才迈出了第一步。
在宁连公路上走了一段路,突然,她就感觉到车子不走了,她慌忙中加了一下速,无果,车子一下子失去平衡倒在了路上。由于她们本来就走得慢,所以摔得并不重。张静看她跌倒了,赶忙停下,跑过来把她扶了起来。
她站起来想推电瓶车,谁知车子就象生气了一样,死死的一动也不动。她支起车子,和张静两人趴在车上看,最后才发现前面车刹、车轮都被泥块和雪块冻起来了,她们两人到路旁找了个小树枝使劲戮,可是冰坚如铁,怎么也打不开。
两个围着电瓶车捣鼓来捣鼓去的直到无技可施,她先是愤怒地踹了不争气的车了两脚,后来她也没心思和电瓶车斗气了,只是静静地望着停在路旁的电瓶车发呆。雪一直在飘着,动静似乎越来越大,前方的路越来越难走了。如果路面结冰,这路就没法走了。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张静突然开口说,我来帮你打电话找费先生。听张静这样说,她本想去制止,她不想去麻烦厂领导,大家都是成年人,你在厂里有事可以去找厂领导,你出厂门有事再去找厂领导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可是她也觉得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随张静去打电话。
张静拔通了费先生的电话,向费先生说明了情况,费先生二话没说,先是详细询问张玉兰受没受伤,然后就让她们不要着急,在原地等消息。不一会,葛主任就打电话过来,询问她们的具体位置,说是费先生派他开着厂里的小货车去送他们回家的。
见到葛主任和厂里贴着Pansy标志的小货车,张玉兰的感觉就像是见到了自已的亲人。葛主任把电瓶车搬上了车,一直开车她送到家,要到家的时候,她丈夫打电话过来问怎么还没到家的,她告诉他,我车子坏了,厂里同事开车把我送回来了。
她的爱人一听,赶紧到旁边的小店,敲开人家的门,买了两包烟,准备送给葛主任表示感谢。这其实也是人之常情,可葛主任硬是不肯要,趁他开车掉头打招呼的时候,把烟塞到了他的车子。可是车子刚掉好头,葛主任又把烟从车窗里抛了出来,然后关上车门,消失在越下越大的风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