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销社杂忆

看报纸，有一张人们在供销社门前排队的宣传画，勾起了我的模糊的供销社记忆。

小时候，有几年家在山上。林场有一个供销社，只此一家，别无分店，居民们的一般日用品都从那里买。

供销社自己独占了一排平房，屋子里面的空间很大。进了门，周围都是空地，要一直往前走，走到对着门的那一面墙的位置，也就是屋子的最里边，才能看到商品。那面墙前摆了一长溜的玻璃柜台，商品就摆在柜台里面，也有挂在柜台后面高处墙上的。屋子里的光线不好，灯色昏黄。商品也没精打采地趴在自己的位置上。

供销社不大吸引小孩子，除非来了什么吃的。有几回卖过糖块，水果糖一毛钱七块，牛奶糖一毛钱四块。小伙伴们互相传递着消息，陆续地去供销社里看。一毛钱也不容易有，好不容易从大人那里要来了钱，当然要买多的那种。我们吃着水果糖，想着牛奶糖的滋味。顺便记下了售货员在柜台上数糖的情形。

还记得中秋节前，供销社有月饼，月饼是青红丝那种，四块月饼算一斤，一块钱。谁家买了，售货员就拿两张栗子色的草纸，把四块月饼摞上去，再用纸绳在包装外面系好。小孩子都对这些包装纸感兴趣。这是专门包好吃的用的纸，谁家大人拎了这样的纸包，一定是给家里老人或者孩子买的好吃的。所谓好吃的，也就饼干炉果鸡蛋糕糖块有限的几样，但是已经让那时候的我们很满足了。

还能记得的是酱油和醋的柜台。小孩子常被家里大人派去打酱油打醋 对柜台里的大缸也好奇。每次交了钱，递上瓶子或者小塑料桶，售货员就把木头缸盖拿开，把提子伸进黑幽幽的大缸里，舀了酱油或醋，倒进才插好的漏斗。一般，用瓶子一提就满了，如果是小桶，可能得打两提或三提。小孩子这时候基本都是眼睛不错珠地盯着售货员的动作。一面寻思大缸里到底有多少酱油和醋、什么时候能打空，一面看着漏斗里的液体哗哗流进瓶里、桶里。大缸，在小孩子眼里，是富有的象征。

姥姥家那边也有一个供销社，比我们林场的大多了。屋子宽敞明亮，柜台多，商品也多。花花绿绿的布，铺成一排在柜面上，那里总是有人，看布、量尺，还把布搭在身上对着镜子看。还有一个柜台专门卖画本，是我在柜台外徘徊最多的地方。隔着玻璃看画本的封面，猜测里面的故事。买过一本《翩翩》，聊斋志异里的一个小故事。那时候特别喜欢聊斋里神神鬼鬼的故事。画本封面的云朵和仙气一下子就抓住了我的心。从姥姥家回家时，先把小画本装进了书包。

后来，爸妈把家搬到城里，林场供销社怎样就不知道了。姥姥家的供销社还去过不少回，后来，集市又多又热闹，别的商店也有了，不用非跑那么远到街里的供销社了。几年没去，再路过街里，供销社门窗都紧紧闭着，舅母说黄了。

有一回，和娃爸回忆各自家里的供销社，娃问，供销社是干嘛的？供销社，就是商店，以前，还是百货齐全的商店呢。

娃买东西，都是自己上网挑选。足不出户，快递到家。三十几年，国家的变化真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