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非

一天劳碌结束，打开门，妻子早已准备好晚餐。他换好衣服，擦擦手，拿起筷子准备吃饭。妻子一言不发离开了餐厅，回到卧室重重关上了门。

他手里刚刚拿起的筷子又重新放在餐桌上。早上出门时爆发的争吵还萦绕着，随着灯光弥漫。家里入不敷出很久了，他知道这阵子所有的开支都是她东拼西凑来的。一场对合作伙伴的轻信让他搭上了全部身家。

男人拿出口袋里的烟，点起来走出了门。

夜粘稠地让他觉得喘不过气，他狠狠咳了两声，掐灭了手中的烟。路上行人稀少，干打了几声响雷，男人抬头看了夜空，什么也看不到。最后一班公交车在夜幕中缓缓停站亮起了灯，下来一对老夫妻，互相搀扶着下了车，慢慢消失在眼前的夜幕中。

他看着两个蹒跚的背影慢慢消失，泪水渐渐模糊眼眶。思绪剥开时光，那所幼年时住的院子加上了厚厚的时间滤镜。父母留下他一头扎进大城市的繁华，陪伴他的是外祖父母，和铺满石头，有着一座地窖的小院。

记忆中的石块路，门口蹲着吃饭的习惯，山下村子的流水，漫坠繁星的夜晚通通涌现出。他常常一个人在这个不大的村子跑上跑下，他精通所有的密道和偏僻的小路。他常常对着空无一人的老房子思索。

男人憋回了泪水，拐角看见微微亮着灯的面馆，点了一瓶加温的啤酒。

老板拿来的除了酒和杯子，还有一小碟花生，他抬眼看，老板笑了一下说“快打烊了，赠品。”说着拿着抹布进了厨房。

一直老狗晃悠悠走在门口，男人拿着啤酒又走上了街头。面馆的暖光让他觉得刺眼，只有路灯的清冷让他觉得舒服和不那么压抑，正像他和所有人的距离。

感觉鼻尖一凉，他抬眼，有雨丝落下来了。他不喜欢淋雨，不喜欢湿漉漉。找到了最近的公交站，坐在了候车的长凳上。雨很快下的大了。在南方，他很少见到瓢泼到痛快的大雨。

他突然想起了家中的妻子，她最怕打雷。可望着眼前绵密的雨，他觉得有些无措。

信马由缰半生，从来都是一人。生活，工作，慢慢行走，不断耗费他的心力。

一个人懂得自己想要什么，去做便是，切记不要左顾右盼。他自己如是说，也许妻子对他来说只是人生稳扎稳打的一步，就如同儿时对村子里的路异常熟识一样的，陪伴对于他来说，只是其中必须要走的一条路而已。

如今自己繁华落空，妻子相必也早已不耐烦自己。结婚十年未有一子。他渐渐握紧了啤酒。

啤酒却又滚落在地上了。

他扭着头，看见妻子举着伞，正要拍他的背。

他愣了一下，旋即微笑，揽过妻子肩头，消失在雨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