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曾听说——他有个让人伸懒腰的名字

离开那幢商住楼的时候，是下午2点整。因为走出电梯，我正好看见了大堂的时钟。坐上车放上歌，我往快递公司走。小区物业自从去年丢了几个包裹后，就取消了代收业务。

我和他在这栋楼的20层，一家只有5张桌子的日料店，聊了大概一个钟头；这是三年以来，我们单独相处时间最短促的一次，这之后的事情，我还不确定。

他叫张琛，我以前总调侃，看见他的名字就有些犯困想伸懒腰；就会想到一张虎皮平铺在山大王的椅子上。他的身材也像抻了十二折的面，瘦瘦长长；吃惊的时候嘴张得大大的，十足的张琛。他长的不算很好看，至少在三年前，我是这么认为的。

三年前我在一家投行做地理分析，他是合作方；认识的第二周，他对我表达了爱意。他大我7岁，穿着正装总是一丝不苟，我欣赏他的成熟和涵养，以及他工作时干练的样子，但他对我的吸引力实在有限；加上那时候我有个小男友，无味却也无谓；便直接拒绝了。往后的几年里，在合作关系的基础上，他成熟且有涵养的基础下，当然也许还会有些欣赏认可的帮衬，我们一直保持着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的朋友关系。

多了他显然是我生活里的好事，他很有文化很有生活，我们聊工作、聊公司里的人际交往、聊未来想做的事情，甚至聊同事朋友间的八卦趣事，几乎分享大部分生活。多数都是我在说话，他只在我需要意见的时候，给出直接有效的见地。我心里给了他一个集体宿舍，闺蜜、帮手、备胎、百事通…轮流做着管理员。我习惯了他的存在，习惯了问他要建议，习惯了对着他不停的说话，看他有时候欣赏，有时候无奈的眼神；偶尔觉得他无比重要。

直到一年前，他去了德国培训，我和当时的小男友正计划旅行，便断了联系。他去德国后没了音讯，我旅行回来不久，恢复了单身。

再见面是今年的大年初九，上班族都回到了直辖市，过年的气氛也消耗殆尽，正在无所事事的用朋友圈消磨时光，看见了他发布的状态。我去了个信息，他说在开会晚点儿联系；我有些失落。我算着时间，他回话是4个小时后；直接发了餐厅的地址和位置，说晚上一起吃个饭；心里升起一丝期待，整理头发，喷上香水出了门。

再一次的失落感是在走进包厢看见一群人正聊得火热，里面还有几位熟识的同行时产生的。这之后的整场饭局，我表现出了他不熟悉的少言寡语。手机响，是他的微信，他说刚回来，要请同事吃饭，我看你们也认识，就约上一块儿；有家日料店不错，明天我俩单独再去尝尝。

饭局结束后，他开车送我回家。在车上我们交换了近况；一年太短，他的变化不算大，我却看着顺眼多了。还是那样的眉眼，那样干净的头发，笑起来嘴张的特大，十足的张琛。我在心里想，他还在喜欢我吗，我们是不是还可以继续分享生活？

过去的一年，我单身了；我不再去酒吧喝酒到凌晨；我开始坚持每周三次的游泳；我甚至偶尔会想起你……可最后都没有说出口。以前下班回家总觉得山长水远，今天的路怎么这么畅通无阻？我家很快就到了。

第二天中午的到来却无比漫长，我提前了10分钟来到这间日料店。像是逛家居体验中心，我很快相中了这里的盘子、桌布、沙拉碗和烟灰缸。他定的位置靠窗，20楼看出去，怎么都是风景，开阔又有情调。我感叹自己的局限，天天在这城里，他才回来半月，就能发现这样的地方。对他的好感生拉硬拽的又升了级。

他不再如以前那样只是听我说话，而是风趣幽默地侃侃而谈。他对我谈起那个闪耀着思辨的哲学之光，却又处处充满着浪漫主义情怀的德国；谈起那座每块地砖脚下全是酒窖的小城；谈到海德堡大学和最适合秋季夕阳时走过的哲学家小径；谈他的封闭培训和新认识的当地朋友，以及他们推荐给他的那家，需要等位8个小时的大猪肘餐厅。

突然他话锋一转，问我，你的感情生活怎么样了？

我一愣，然后说：单身一年多了。

刚好他的眼睛掩在窗帘的阴影里，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话题转回他的德国生活。聊得兴起时，他接到公司电话，要赶回去开会。我的牛油果甜虾沙拉还没吃完，便让他先走，我留下再看看20楼的景。餐厅老板是个40出头的日系中年，手臂上有个鲤鱼刺青，小腿上是个吃梦兽。我们聊起纹身，颇多共鸣。

人和人之间越来越容易产生共鸣，大概是因为有了越来越多的二手生活经验。比如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特别有才华；生活里没有新鲜事儿的时候，就特别容易怀旧……我不知道张琛是不是旧，或者会不会拥有新的角色；不知道我是突然就喜欢了他，还是开始珍惜他带来的舒服感。我相信这世上有幸福，只是不确定，它是不是会找得到我。

懒了几天，手机一直平静。我终于把用洗衣液泡在盆里几天的白衬衣洗了，洗的特别认真，反复揉搓；湿衣领在光线下透着光，极其好看；晾之前使劲一甩，水雾四散在阳光里，整个房间都明媚起来。

手机突然响起来，我回头看向客厅的茶几，手机屏幕上的名字，让人看着想伸懒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