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差党

再见萤火虫(2)

2017-11-26  本文已影响0人  Ivy婧儿
希望—Ivy婧儿摄于澳洲

                             

      我是一只胆小的老鼠,只有在梦里,我才会变成有翅膀的小鸟。

      “快去,”爸爸左手举着一根鱼竿,右手把一只木桶用力的往我旁边一放,命令道“把这条鱼拿到河里洗了。”

      听到他的声音,正在小桌上背对着大门做作业的我打了个哆嗦,背后一阵凉意,是爸爸回来了。

      我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正眼都不敢瞧他,更不敢应声。赶紧放下手里的铅笔,霍地站起来,提起桶逃似地离开了爸爸刚才站着的地方,连作业本都来不及合上。我生怕起得慢了一秒,就会吃到他的“毛栗子”(就是把手指卷屈起来钩着敲你的头)。

      桶里不多的水被我突然地晃荡飞溅出来,鲤鱼在桶里焦躁不安地挣扎着。

      每次只要爸爸在家,不顺心的时候,动不动就会随手赏我几个“毛栗子”。有时候下手重了,头上还会被他敲出小包包来,会痛很久。所以我从小就很怕靠近他,怕吃到他的“毛栗子”。

      我在外面的厨房里,拿了一把比我的手掌还要大几倍的刀,提起木桶,晃晃悠悠地来到离家不远的河边。

      这是我们的母亲河,河面不宽,河的两岸是一排青麻石。清澈的河水缓缓地流淌着,毫无瑕疵,干净透澈得有若流动的玻璃。水底大大小小的鹅卵石,一块块光滑透亮。一群群手指般大小的鱼儿在水里自由自在地游来窜去。

      几个婶婶蹲在河边的青石板上用力地搓揉着衣服,木棰敲打着衣服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在空旷的河流上空回荡,婶婶们大声地说笑。见我来了,便笑着和我打招呼。

      托我爸的福,在村里,我还算个小“名人”,村里的人都知道我爸爸不怎么待见我,所以那些大人们见到我时候,眼里总是充满了怜悯。倔强的我并不喜欢被这样的目光包围,但却无处可逃。

      我在上游找了处空位,把木桶放下,蹲了下来。看见清澈的河水,我忘了刚才在家里的害怕,开心地用手撩起了水花,晶莹的水花在空中划了几道美丽的弧线后重重地落下,掉在河面上,溅起了一圈圈涟漪,慢慢成了椭圆,再变成直线渐渐地消失在轻缓的水流中。

      我这才想起桶中的鲤鱼,很多次看过妈妈杀鱼,我却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

      “你把鱼平放在石板上,按紧,拿刀划开鱼肚子,掏出鱼肚子里的东西丢掉,再把鱼腮掏出来不要。”旁边的婶婶满脸怜爱的耐心教我。

      我心里暖暖的笑着应了一声“好。”

      站起来,弯下腰,我把双手伸进桶里,紧紧地抓住胖胖的鲤鱼,很滑。刚捧出桶口,鲤鱼一个激烈的挣扎,“哧溜”一下从我的手里滑了出去,“扑通”一声掉在了河里,还来不及等我反应过来,重获自由的鱼儿就顺着水流很快地游得不见了踪影,连再见也不和我说一声。

      我呆呆的看着空空的桶,小心脏狂跳,欲哭无泪。我知道今晚是免不了要挨打了,平时吃“毛栗子”还算轻了。

      战战兢兢地走回家,爸爸嘴里叼着烟坐在八仙桌边吞云吐雾,看到空空的木桶,他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今晚的下酒菜没了。

      他怒了,站起来狠狠地对着我的腰和后背踹了几脚,我被他踹到屋外的墙角边,两手放在背后摸着被踢疼的腰,倔强的紧紧地咬着嘴唇没哭出来。

      我知道,哭出声来,只会被打得更惨。他是从不不允许我哭出声来的。

      “你还有什么用啊?佘钱货,”爸爸咆哮着“滚远点,莫回来,今夜莫想吃饭。”

      平时对爸爸的所作所为不敢吭气的妈妈,见我捂着后背倔强的看着地面,心疼地对爸爸说了一句,“莫踢孩子的腰,要打就打屁股啊。”

      “谁都不许管她,”爸爸对妈妈凶道“让她滚。”

      妈妈再也不敢作声。

      听到妈妈的话,委屈的我心里居然泛起一丝暖意,虽然妈妈和爸爸一样会打我,但至少她还会心疼我。我还是有人爱的。

      那天晚上,我坐在门外墙角的地上,一个人在可怕的黑暗里呆了很久。在没人看见的时候,我还是不争气的偷偷哭了,脸上的泪痕干了又湿,湿了又干。

      不记得那天晚上,我是怎么回到屋里的床上去的,只记得我做了个梦,在梦里,我变成了一只长了翅膀的鸟儿,想飞但却怎么也飞不动。

      那一年,我8岁。

      在爸爸的面前,我永远是一只胆怯的老鼠;在我眼里,他是一只坏脾气的猫。

Ivy婧儿摄于新西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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