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的武装(五)

他的脸色愈发的苍白，眼角的动脉开始一鼓一鼓的跳动，喉咙里压抑着野兽一般的嘶吼，更多破碎的画面席卷而来。苍老的长者被钉在十字架上，原本是是眼睛的位置只剩下两个焦黑空洞的眼眶，却还在无声的大笑。黑暗的雨夜，幽长的街道，道路两旁是数不清的枪口，他背着什么在人群中来回突破，还有一个声音不断的在耳边重复：“松手吧，松手吧，松手吧。”

但是他不能，直觉告诉他不能松手，松了手就失去了什么东西，失去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它来了，它来了，它是什么，凯撒不知道，或者说曾经知道，但此刻，心底的声音告诉他，要么跑，远远的逃离，要么就张开双手，狠狠地抱住它，那是已经是最后可以掌握的东西了。

“凯撒，你怎么了？”一直纤细的手扶住了凯撒的肩膀，打断了他脑中的混沌。贝尔薇尼关切的眼神中还透露着不安。所有人都怔住了，他们从未见过凯撒如此失态的样子。那样的惊慌失措，那样的仓皇。

过了一小会，贝贝利老师回过神来，说道：“大家把桌子收拾一下吧，酒洒在桌布上时间长了可不好收拾。”

凯撒这才发现，刚才自己误以为是鲜血的液体其实是红酒，自己仓促起身时打翻了酒杯。自嘲的笑了笑，凯撒伸出微微颤抖的手，帮别人收起了被酒浸湿的纯麻桌布。

直到列车到站，凯撒都再也没有说一句话，那种巨大恐惧的余韵还徘徊在心间，久久不能平息。

天色微微暗淡，列车缓缓停靠在贝济耶公立学院的车站边，各家的仆人早早提了灯等在出站口，少女们提着裙摆轻轻跃下台阶，光滑圆润的小腿线条在月色中若隐若现。少年们则拎着行李慢慢走出车厢，在仆人接过手上的东西之后走上自己家的礼车。一阵嘈杂之后，站台重归寂静。

只留下凯撒一个人，孤独的走在路上。他在这个城市里没有亲人，甚至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他只记得自己乘着一辆火车从一个遥远的地方来到贝济耶，和这列火车不同，那列他乘坐的火车没有窗户，车厢里只有一张白色的床，地板，墙壁，车顶也是白色的，安静的如同坟墓。他坐在车里，听不到一点声音，感觉不到一点晃动，体会不到时间的流动。直到车门被打开，身披红黑大氅的男人站在面前，告诉他：“凯撒，你的目的地到了，现在下车，根据异端审判局对你的最高判决，你被放逐，强制离开，而且被禁止在进入耶路撒冷。”

他什么也没说，沉默的下了车，下了车他才发现，和车内的色调正好相反，车身外部通体为黑，没有一点杂色，在日光下反射着冷峻的光。疲惫而沉默的军人围绕着车厢休息，靠在他们身边的机车表面有污泥溅射的痕迹，排气管还冒着烟。他们是一路押送着这列火车来到贝济耶的，凯撒在他们眼里好像异常重要。

凯撒下车后，列车很快就离开了，剩下他一个人目送着列车离开，巨大的车厢居然不发出一点声音，正如它的到来一样，离去也是不被他人所知。军人们跨上机车离去，他们护卫着列车，就好像乌鸦拱卫着黑色的长蛇。

凯撒自己在站台站着，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要干什么，他对自己的了解仅限于那名军人告诉自己的名字，凯撒。

直到温润镇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凯撒是吗，我是你的老师，我来接你回去。”

凯撒转过身，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人，然后鞠躬到道：“老师您好，我是凯撒，今后还请您多多照顾。”

男子愣了一下，笑了：“本来还在担心从耶路撒冷来的孩子会蛮横成什么样，想不到是这么一个乖巧的孩子，你好，我叫贝贝利·耶格蒙脱，你可以叫我贝贝利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