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吾君有妄施之名丨《让王》章七

《庄子》解，每章一读。

文：

楚昭王失国，屠羊说走而从于昭王。昭王反国，将赏从者，及屠羊说。屠羊说曰：“大王失国，说失屠羊；大王反国，说亦反屠羊。臣之爵禄己复矣，又何赏之有哉！”

王曰：“强之！”

屠羊说曰：“大王失国，非臣之罪，故不敢伏其诛；大王反国，非臣之功，故不敢当其赏。”

王曰：“见之！”

屠羊说曰：“楚国之法，必有重赏大功而后得见，今臣之知不足以存国而勇不足以死寇。吴军入郢，说畏难而避寇，非故随大王也。今大王欲废法毁约而见说，此非臣之所以闻于天下也。”

王谓司马子綦曰：“屠羊说居处卑贱而陈义甚高，子其为我延之以三旌之位。”

屠羊说曰：“夫三旌之位，吾知其贵于屠羊之肆也；万钟之禄，吾知其富于屠羊之利也；然岂可以贪爵禄而使吾君有妄施之名乎！说不敢当，愿复反吾屠羊之肆。”遂不受也。

解：

本章讲如何无为处世。

通贯全文，我们可以发现，屠羊说和楚昭王是两个观念迥异的人。楚昭王认为前者随己出逃，是出于忠心，或者说对自己的信任。臣报君以忠，君事臣以礼；君臣伦纲自有定则。现在屠羊说“不计”楚昭王失去国土，仍然追随于他，“忠心”甚朗。这是一种想法。

屠羊说可不管什么忠心不忠心，他只知道，第一，自己要保全性命；第二，做好屠羊的本职工作。站在这个角度，屠羊说不收受爵禄不仅没有不妥，反而合乎情理。

本文的深意还不在此。屠羊说难道不理解楚昭王的意思吗？他考虑得更为深远。如果接受了爵禄，那意味着自己承认，或者已然处于君臣伦纲的要求之内，也就意味着自己必须履行相应的责任。如果不接受，那在一定程度上就不会为伦纲所困。不为所困就相应拥有自由。这是身处世俗的“无为”之道。无为得以保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