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风雨欲来》（335）釜底抽薪
“是的，大人，我们现在账上只有三万多两银子，城南大院人吃马嚼得那么多人，还有军队，这些钱肯定是不够的。”苏桓依旧一副忧愁的神色道。
王明没钱惯了，这么多产业开起来没有几个挣钱的，到头来还有些入不敷出。也只能怪自己步子迈得太大了，有些时候扩张得过于激进了。虽然大车厂和酒厂现在是主要营收项目，目前北方在打仗，酒水生意势必会受到影响。再加上酒水生意完全是粮食堆积出来的，只要粮食一受限制，酒水产量就出不来，现在每天差不多有几万斤酒出来结果销量受阻，资金链很受影响的。
王明的神情显得非常淡定，周家的货都送过来了，这钱要想办法给的，不然，王明怎么在江宁立足？
见王明没有吭声，苏桓内心犹如热锅上的蚂蚁，问道：“大人，您想想办法呀！等会周家兄弟过来拿钱怎么办？”
王明见到着急的苏桓就想笑，道：“酒坊里的酒库存有多少？”
苏桓被王明问得一愣，心想都火烧眉毛了，大人现在问这些干啥？酒厂每天生产的酒基本只能出一半的货，每天只能卖出大约四万斤左右，现在酒厂和江边的仓库放了三十多万斤酒还没卖出去，虽然这酒放得时间越长越好，但是酒放在仓库没有变成现银，怎么兑付给周家？
苏桓不由多想，直接回答道：“大约三十五万斤呢。”
“水泥厂有多少斤水泥？”
“水泥厂一个月生产三百万斤，现在还在铺路呢，仓库里只有五天的库存，大约五十万多斤。”
“大车厂里有库存吗？”
“大车厂都是之前的订单，这段时间不是北方战事，有些赶工的货退了不少，仓库里有一百二十七辆四轮平板大车。”
四轮平板大车就是大车的半成品，可以加车厢，可以加货箱，看客户自己怎么选择，散户在大车房里订货，大车厂里根据订单加车厢或者加货箱栏板。
“算算多少钱？”王明淡淡地问道。
“按市价还是批发价？”苏桓不确定地问道。因为批发价要比市场价少两成的，两者之间的差额是不少的。
“批发价！”王明缓缓道。
苏桓只能走到附近的案台，拿起算盘开始“噼里啪啦”地拨弄起珠算来。
“酒按照一钱六厘一斤算，三十五万斤酒是五万六千两，大车半成品按照八十两银子一辆算，是一万零一百六十两，水泥按照三十文一斤算，五十万斤就是一万五千两！合计约合八万一千两！大人，还是不够呀！”苏桓算是明白了，感情是大人要那库存去冲抵银子，苏桓依旧苦着脸说道。
王明吸了一口凉气，继续问道：“大院里有多少两现银？”
“三万二千多两！大人，您说还要拨付给大铜山五千两，粮草一千五百石的，学生还没来记得及做呢？还有就是至少要保证城南大院三天左右的运转，酒厂和大车厂才有现银流入进来，不至于断了粮！也就是说能付出去的只有二万两银子了！”苏桓眼巴巴地看着王明道。
王明合约一算大约十万两银子算是凑够了，也是勉强了能应付周家了。
“大人，您不是要拿库存来应付周家吧？先不管钱够不够，周家要是不答应怎么办？”苏桓对王明这样的做法很是不理解，满脸担忧道。
王明看着苏桓，内心想笑，他完全理解苏桓保守的想法，钱货两清是这个时代原始交易法则。毕竟后世金融杠杆的玩法他是没有见识过的，就像后世的房贷，简单的钢筋水泥就能撬动亿万资产。按照市场价来算那些军械确实是值那么多银子，但是要是军械厂来生产至少要几年时间才能生产出来，这是时间成本，其次就是铁的材料成本，全部打造下来大约也只需要用到这个价格的三分之一，但是王明等不起，这就让王明不得不动用杠杆的心思来付账了。
看着王明不说话，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苏桓脸上的愁容更甚，道：“大人，您打算怎么解决？”
“不要紧，我来和周家的人来谈，等交完了货，让周家两兄弟过来谈，你也来学习一番吧。”王明看着苏桓淡淡道。
见王明胸有成竹的样子，苏桓只能放下惶恐的心思，惴惴不安地告退。
几日没有回来，王明看到桌案上有不少的文书。有几份军报是岳涛、陆宁和梁超写过来的，王明简单看看一番，基本都是大捷，获得了几千两银子，几百石粮食及器械无数。安宁军几百人的火铳兵出手，长枪兵和刀牌手都不需要出手，那些手拿钢刀凶神恶煞的土匪瞬间土崩瓦解，基本上是敌酋一死手里的山匪无不崩溃。
梁超发来的情报则是监视周家的状况，情报是两天前的，讲述是周家的人押解回来几大车，具体是什么不明.....王明直接就把情报扔一边，过时的情报不看也罢。
江远发过来的信函是说城南要建造的项目进入收尾阶段了，城墙规划的事宜急需王明和官府商议，看能否在城南外建造城墙，如果不定下来，就让建造队的几千人去开荒了。
江远把家禽厂那么快就建好了吗？猪舍、池塘、鸡鸭圈，之前还有几十间酿酒房还没完工，这才一个多月就差不多了？不过江远的提议说得没错，这段时间是需要去找找周大人了，商量一番是否能建城墙这一事。
正在思索着，有人来报：“报，千总大人，有城里杨家的快报！”
杨家？我丈人家？王明不由一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心想难道杨家出了什么事了吗？
“进来！”王明高呼一声。
一名骑哨进屋，王明是认识的，这个骑哨一直跟着梁超手里很久的老人，好像是叫周牧，在刘家洼和梁超打得十分漂亮的一战。
骑哨一身粗布深色褂子，头戴毡帽，一副小厮打扮，单膝下跪双手奉上情报：“大人，这是我们梁队长给你传送的急报，府衙人事可能有变，让您早日做一些准备！”
梁超？杨世恭？这两人怎么走到一起了？王明听了这名斥候的汇报有些蒙圈。忙着接过来打开信笺展开一看，果然是老丈人手写的书信，估计老丈人找不到王明，就委托梁超送到了青龙山。
把书信看完，王明神色凝重地命这个斥候退下，坐在书案上发呆。即便周家两个讨债鬼来堵门，王明都是没有怕过的，但是杨世恭的书信让王明大吃一惊！王明第一次感觉内心是空落落的，从书信中得知，是大舅子杨子豪从杭州寄回来的书信告知的老丈人，得知不久后知府周新这次要南调杭州，这个消息让王明有些猝不及防。
知府周新估计是被京察之后，考核优秀才会被调入杭州担任按察司副使，实则明升暗降，没有想到的是周新被调走居然是那么快。周新一走，王明就没有了靠山，这简直就是对王明釜底抽薪，没有背后的政治资源，王明就是大海的一叶孤舟。如今周国犯境，今年的京察居然依旧是如火如荼地展开了！
一个商人身份和一个六品武官职怎么都是拿不上台面的，周新被调走这是有人要针对王明了。王明左思右想只能想到两个人，梁王府和从三品吏部侍郎金正明！梁王府倒是没有和王明有直接冲突，金正明的嫌疑最大，即便是金正明在背后捣鬼，王明又能拿金正明如何呢？
想到这些，王明内心一阵无力感。京察每三年一大考，这次周新大考应该是吏部给得比较高的评价，才被调往杭州担任案察副使，周新经营江宁府这一片快九年了，周新往上调动都是合情合理的，王明是没有资格阻止的。
怎么办？怎么办？两个月之后，周新就要上任杭州做官，江宁这一摊子怎么办？王明可是得罪了不少人，没有周新的照拂，织造局的唐家、湖州的金家，还有个苏州的梁王府，都是王明惹不起的存在。被朝廷罢官是小，要是给自己安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王明该何去何从？
王明急得满头是汗。他必须冷静下来好好思考一番，要是来抱李字营李彬的大腿估计很悬，这个家伙看着就不靠谱，眼里盯着都是王明的银子，到时候抱住他的大腿，王明迟早会被他用各种理由敲骨抽筋吸髓的。再加上他和李彬的关系一般，李彬要是见到周新走了，指不定李彬要怎么整他呢？
有必要去见一见老丈人杨世恭了，了解一下朝廷官场现在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还要见见周新去摸摸底，了解一下新来的知府大人的背景，其次要申请建造围住城南大院这一片城墙是否能得到批准，再就是三个县造船的事情，如果江浦、六合、江宁三县不给自己造船，自己就必须先要造两艘大商船了，大铜山现在的产业在发展，以后大铜山和青龙山的江上枢纽是要打开的，否则未来支援大铜山是句空话！
想到这些，王明有些坐不住了，他恨不得马上进城去找老丈人。但是王明刚起身，苏桓就带着周家两兄弟进了大帐。
王明此刻是没有多少心思谈生意的，但是人已经在这里了，王明不得不应付过去。于是笑笑道：“苏桓，去给周家兄弟倒一些茶水，我们谈谈！”
苏桓领命，吩咐下人去安排上茶和点心。
周启祖满脸堆笑地说道：“大人，货已经全部交货入库，只有一百多杆长矛保存不到位导致生锈没有验收，火铳和刀都是泡了油的，都是全新的！其他的都没有什么问题了！”
王明看看苏桓笑道：“如何？”
苏桓抱拳道：“回大人全部属实！”
王明十分客气地跟周启祖套近乎，说了一堆你们长途跋涉收购军械辛苦之类没有营养的客气话，再和周家两兄弟谈了北方战事肯定有不少溃兵，那里的黑市里有不少军械，想让周家兄弟再去掏五千套，就是五千套铁甲，五千套棉甲、五千套皮甲，五千制式雁翎刀，五千杆火绳枪，五千杆长矛，五千张皮盾！
听到王明又要给自己找生意，周家两兄弟如同见到财神爷一般，两人感激万分，纷纷给王明跪下磕头感谢。
这时候，王明开始还价了，把十一万两的军械款项还到八万两，顿时周家两个兄弟脸就苦了下来。周家想着后面还有生意做，这次即便少赚一点后面再赚回来，于是最终以八万五千两成交。毕竟像王明这样大的买主可是少有的主，简直就是大客户，他们按照平时散卖要卖好多年才能卖到这个数量的军械。
当周家两兄弟听到王明说“没钱给”的时候，周家两兄弟顿时就坐不住了，觉得王明在戏耍他们，和他们两兄弟开玩笑呢！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