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6~10.18 血液科
<关于协和的血液科……>
血液科在大多数医院里,算是一个小科室吧,在协和是一个例外,相反,协和的荣誉大多都来自血液科。毕竟招牌【省“211工程”重点学科——福建省血液病研究所】摆在这里。
晓云姐在介绍协和血液科也说“我们医院血液科的医生都有这么一些些荣誉感”
晓云姐和她带教的我们<DAY 1> 很虚的一天,以后再也不敢了
明知道周一是要到血液科见习的要看病人的要上班的,可是周天晚上竟然去浪了,书都没翻一下,乍乍乎乎的就穿上白大卦到医院报到。
听晓云姐讲PPT,带我们熟悉病房,看了几个症状比较典型的几个病人(八字真经:浸润贫血出血感染),教我们怎么问诊
全程我的脑子都是一片空白,强行把晓云姐的话往脑子里塞塞塞…晓云姐话锋一转就直接让我们分组去问病人病史了!一脸懵逼的我什么都不会!问个毛线???不想被患者嫌弃啊,不想给协和的医生丢脸啊…很难受硬着头皮上,站在丹红的后面抱大腿。
我和丹红这一组问的是一个多发性骨髓瘤患者的病史,患者是一位老奶奶,床边上的大姐姐是奶奶的女儿。我们到她们面前,说明了来意,大姐姐答应的很干脆,我们就开始问了。准确的来说丹红就开始问了,心虚的我在边上开启了录音功能,问了几句(一般情况,有无乏力/发热/出血/骨痛...)丹红小声的问我“还有没有什么要问的?”……我特么好想回去好好把书吃了再过来问。大姐姐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主诉?现病史?还有既往史,然后还有什么要问的,家族史要不要?”
震惊哭!竟然让患者家属来教我怎么问病史了…真是够丢人了。后来聊了几句才知道,大姐姐是护士,以前也是临床专业,跟现在的我们一样写过N多病历…啊…之前在骨科的时候主任说“患者也是老师”,今天就碰上了,真是让老师见笑了,以后我再也不敢不读书了。
<DAY 2> "当医生是要懂多种方言的"
带我们查房的主任,据说“富有教学经验”,看到我们15个青头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惊呼“怎么这么多人”?
查的第一个病人是长乐的,主任先问我们“有没有长乐老乡?”,刚好组里有一个女生是,问完这一句,主任就开始用福州方言跟患者交流了,听的我又是一脸懵逼,他们在讲什么?问了几句之后,主任就叫组里长乐的女生对刚才的对话进行翻译(主任真会玩啊……)
然后主任带我们去查了另一个老病号,问“说闽南话的应该有很多吧”,我再次一脸懵逼的看着组里七八个同学点了点头…主任就开启了闽南话模式……WTF???
主任你可不可以给只会普通话的同学一些些关爱……感觉昨天一晚上恶补的内科一点用都没有!主任说“很多来看病的病人不会讲普通话啊,你不学点方言他们都不会告诉你哪不舒服”
气急败坏的我问丹红,“你听的懂吗?教我两句闽南话好不?”丹红跟我说闽南话有很多腔,她也只是勉强听的懂但是不会说老病号那地方的闽南话。我看了一下病历,是晋江的。晚上就找晋江的朋友讨教,朋友很担心的问我“听得懂吗?”,大概就四句话,我练了一晚上。
<DAY 3> 骨穿的痛,不是一般的痛
血液科必不可少的检查是血常规(在手指上扎个点儿~),其他很重要的检查就是脑脊液(腰穿)和骨髓(骨穿)了
最后一天,晓云姐带我们去见识一下骨穿腰穿的操作。刚好这天操作比较多。
看的第一个操作,患者是一个小姐姐,或许是太紧张了,恐惧,或者也带着点贫血,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蜷缩在病床上,害怕地看着我们,央求地说“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多人围着我看”,我自觉的闪退了,换了另外一间病房看一个实习生学长给昨天那位多发性骨髓瘤的老奶奶做骨穿。大姐姐不在,陪在身边的是老奶奶的老伴儿,在准备工具的时候,老爷爷很担忧的问我“做这个检查很痛是不是?”,那是一种从老爷爷身上每一处都透露出来的担心,我跟老爷爷说“会打麻药的,就没有那么疼了”。老奶奶的髂后上嵴的位置,有穿刺留下的疤痕。学长上完麻药后,就开始做骨穿了,骨穿针扎进老奶奶皮肤的那一瞬间,我看着都心里一紧,感觉脊背出了一点冷汗,老爷爷甚至别过头去不敢看,手紧紧握着床栏。
我没看完学长的操作就走出病房了,因为很生气,气什么我也说不上,以后轮到我操作的时候,我绝对不要让手上的患者受多余的半点痛苦。
<关于血液科的那一些些荣誉>:都是建立在生死之边缘上的丰碑
从这里开始的内容,才是我作为医者真正想记录下来的
血液疾病,是一种跟环境密切相关的疾病,或许找不出明确的病因,长期接触某个污染的环境,血液病的发生率就高了。协和的血液科之所以发展的起来,也拜了现在环境污染的严重程度所赐。晓云姐实习的时候,一两个月或许都住不进一个病人,现在几乎每天都有确诊白血病的人。
血液病的可怕在于,生病的是血液,全身哪块皮哪块肉不要血供的哦?血液有了病,身体每一处都有可能出现症状,可如果症状的是肌肉没力气的话,病人怎么会想到是血液病?血液病症状的八字真经:浸润(乏力,淋巴结无痛性肿大)贫血(皮肤没有血色,眼睛的巩膜结膜苍白)出血(广泛的皮下出血)感染(发热)。血液病的患者,一般凝血功能会受到影响,如果血管破了出血的话,就血流不止了,运气好一点是皮肤的小血管破了,运气差一点,如果是脑子的血管破了又会怎么样呢?
说“住进血液科的病房,就相当于半只脚踏入了鬼门关”emmm...这句话一点毛病都没有,因为按主任的说法就是,收进来的病人要么是“恶性病”要么就是到了“晚期”,70%~80%的病人都是治着治着就没了。少则几天,多则几月。
曾经看老师分享过一篇微信文章《每个医生心中都有一块墓地》,住着病房里去世的病人。
晓云姐讲课给我们讲课,说起她从实习到现在主治一直都记着的一个小姑娘,是她实习的时候收治的病人,晓云姐说“特别可怕,明明白天还跟我有说有笑的一个小姑娘,晚上睡觉睡着睡着人就没了”,小姑娘睡觉的时候,颅内血管毫无征兆的破裂了,抢救已经没用了。
主任给我们看了一组乳房的图片,第一张乳房的大小,以一个女生的角度看,应该有D吧,第二张大概是B。主任说这是同一个人的乳房,之所以第一张比较大,是因为里面长了东西,主任说“如果你有摸过就会知道这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触感,仿佛皮革一样的坚硬,病到这个程度,预后也很差了,尽管我用了药治疗后有消一点,可是这个病人不到两三个月就没了。”我默默摸了摸自己的胸……不是平的。
我学了一晚上闽南话,只会讲那四句,第二天一早,主任还在开会,我穿好白大卦夹好胸牌带上听诊器(假装自己是个正经医生)就独自到那个晋江来的阿婆病房门口,护士姐姐在给阿婆做检查,阿婆的儿子和女儿都在,我在门口徘徊了一会,阿婆的女儿(叫她大姐吧)看到我就用手指了指阿婆的病床,示意我说“在这呢,现在护士在体检”(大姐怎么确定我是来看阿婆的)我在病房门口等护士姐姐处理好,大姐出来看了看我的胸牌倒也没嫌弃我,问我“医生啊,我问你哦,怎么昨天就把药停了?不让我家妈妈吃药了?”我心头一紧,想起主任昨天查完房之后说了“不好在患者家属面前说的话”,我含糊的说“我回头问下主任怎么用药”。护士姐姐出来之后,我就到病床前,抄着学了一晚上还是说的很蹩脚的闽南话腔调跟阿婆说话,大姐似乎没想到我会说闽南话,也听出来我说的很奇怪,就跟我说“没事,有什么听不懂的我帮她跟你说”(看来真的没有嫌弃我……),这样我终于有机会触诊阿婆的腹部,紧张的我连病床的方位都站错了,手轻轻按下阿婆松弛的肚皮的时候,终于知道主任说的“一辈子都忘 不了的触感”是什么了,阿婆的肝脾已经大的超过了肚脐平面以下了,我只是轻轻下按,就感觉有一双皮鞋在阿婆的肚子里。我真的被吓到了,匆忙的整理好阿婆的衣着,想跑了,大姐叫住我,问我是哪人,我说我是三明的,只是在晋江那有朋友,教了我几句闽南话。大姐就很亲切地对我笑了笑,我说主任叫我过去了我得走了。赶紧溜,额上一层冷汗…再多聊几句,心态可能真的要崩了。面对这么和善的一家人,要怎么才能说出那么残忍的话。
主任问我们“知道见习有什么意义吗?”,也答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主任说,“见习是为了让你们再去理解书上的原话”
当书上写的症状体征都变成视觉触觉听觉通过我的眼睛耳朵和手心传入我的大脑,我真的忘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