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夜】VOL.2021.01.05
当摩托车行驶到表哥家南边那个熟悉的窄小路口,正好碰到在往家走的姑妈,表哥停下来跟她搭话,直接就说了把我这个小表弟带来的事,姑妈见坐在车后座上的我,这显然出乎了她的意料,毕竟连我自己都没想到我会跟着表哥来,她惊讶地笑着说:“呀,这次怎么这么难得,独自来竹山桥妈妈家做客了呀!”因为姑妈家所处的地方名叫竹山桥,所以我从小便叫她竹山桥妈。
当时天色已晚,到家已是晚餐时间,第一次在没有家人陪同的情况下与亲戚一家吃饭,即便是我熟悉的姑妈家,但毕竟一年也就见着一次,还是显得很拘谨。从另一方面来说,当时虽已是个初一学生,但不管从体型上还是心态上,都还是副比实际年龄要小的模样,走在校园里还会被当成是来参观的小学生。
我不记得席间的任何细节,记忆中的下一个场景是在楼上,他们给我准备好了床铺,就在表哥卧室北边的那个半开放式房间,摆着一张坐西朝东的大单人床,虽然是单人的,睡两个人也显得宽敞,比我自己那张窄小的正宗单人床要大得多了。表哥给我演示床头墙壁上那些开关对应的电灯,说如果晚上要起夜了就开灯,楼上没有卫生间,最近的在楼下楼梯口旁,还指示楼梯间电灯的开关位置给我看。
那时候的老房子在设计上有许多不合理,卫生间就是一个很具有代表性的元素,从一开始的不受待见,随便哪个犄角旮旯里一塞,越是没用的空间越好,恨不得把它搬到屋外去,楼梯下面那块阴暗低矮的小角落往往就是它的专属场所,似乎只有把它塞在这种地方才感觉不亏,若是单独划一块区域出来,那简直是种匪夷所思的浪费想法。
后来逐渐意识到下楼上厕所实在是件不太方便的事,尤其是在寒冷的冬夜,而且楼上房间这么多这么大,实际利用的也就那么一点,许多都是长期闲置浪费掉了。于是,卫生间终于名正言顺地拥有了一块属于自己的小区域,楼上楼下互不相干,这的确方便了许多。
但人的观念一旦转变,方便之后觉得还可以再方便一些,起夜都已经出了房间了,下不下楼似乎也只是多走几步路的事,况且主卧次卧包括客房全都共用一个卫生间,也的确有诸多不便,不够完美。最终,曾经不受待见的卫生间成功地让人意识到了自己的重要性,开始堂而皇之地进入主卧之内,也有了主卫次卫之分。
表哥跟我交待完毕,让我去他们房间看电视,在那个年代,几乎所有家庭的晚间生活都是以看电视为主,表哥成家之后,姑妈跟姑父就搬到了楼下,在楼上似乎也只能去表哥房间看了,虽然有表嫂在总让我觉得很不自在,毕竟怎么说自己也是个初中大男生了。
他们俩都是坐在被窝里看,但我进去的时候两人都还没到床上,这脱裤上床又成了一件尴尬的事,好在冬天穿着秋裤,表嫂钻到被窝里才脱掉秋裤拿出来放在床头柜上,缓解了我站在房里的尴尬局面。
由于表哥坐在靠墙的北侧,我只能站在表嫂这一侧的床边看电视,这里位于房间中部,正对着电视机。我还记得他们看的是《康熙王朝》,不知是不是电视台不一样,我家并没有播过这部电视剧。一晚上连着看了几集,到如今,早已记不起任何剧情,但却对那首气势恢宏的片头曲记忆深刻,当时就被深深得震撼住了,只看片头,就能强烈地感受到金戈铁马,指点江山的千古帝王气场,就连它的歌名《向天再借五百年》,也很贴切地揣摩出了康熙帝的心境。
电视看罢,回去睡觉前要上厕所,表哥指了指电视机柜子底下放着的那只痰盂,说就尿在那只痰盂里吧,省得下楼了。我住在老家时,卧室里也摆着这么一只痰盂,晚上起夜省得绕到隔壁厕所去了。但电视机还在播放,他们俩在床上看着这边,我觉得浑身不自在,可又很想小解,就硬着头皮背对着他们揭开痰盂盖,我应该把痰盂端起来的,但当时没考虑那么多,直接就对着痰盂口尿了起来,不知是不是多年没用的缘故,一开始没对准,尿到了地板上,虽然不多,但也让我觉得尴尬无比,尿完之后,也没找东西去擦一擦,那会让我更加尴尬,我只想快速逃离这里,希望明天一早,它自己就蒸发干了吧,这样想着,就快速走出房间回到了他们给我准备的小床上。
表哥他们没有关门,睡觉只关上了灯,这似乎也印证了当年表嫂的确不是因为习惯开灯睡觉才让我们开着灯的,她就是对我老家那个陌生的山野环境感到害怕。
睡到半夜,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突然就被尿憋醒了,按理说睡前已经尿过了,晚上应该没有那么强的尿意,也许是晚餐饮料喝多了,在憋了一阵之后,我还是不得不起夜去上厕所。
当然不可能再去表哥房里了,虽然他让我起夜时开灯,但不知为什么,我并不想惊动他们,于是悄悄揭开被子,套上衣服裤子,缓缓下床穿上脱鞋,尽量不发出声音,摸黑慢慢往楼下走去,想着总不至于太黑,只要能勉强看清路就行了,虽然那的确有点伸手不见五指。
回来的时候,我觉得我已经够小声了,但表哥房里的灯还是亮了起来,明亮的灯光从开着的门口逃逸出来,经过各种表面的反射交汇,整个外部空间都瞬间亮堂了许多,我快速回到自己床上,脱衣钻入被窝,片刻之后,灯光再次熄灭。我在心里嘀咕:表哥睡觉这么浅的吗,我都跟猫一样轻盈了,还是能把他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