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后法国海归选择当农民,建了中国最小精品酒庄
认识一位姑娘很多年,一直看她博客在勃艮第酒商工作的点滴记录和思考感悟,哪想有一天她突然删掉了所有的文字,微博上也从此断了音讯。
差不多一年多以后和她在酒展上重逢,才知道她和先生已经回国,扎根到宁夏银川的贺兰山东麓,建立了或许是中国登记在册的最小酒庄。按照自己的理念酿酒。这位姑娘叫孙淼,她的先生叫彭帅。
孙淼和她先生彭帅每次在孙淼的微信朋友圈上看到她生活状态的记录,还是觉得很惊讶。他们现在的生活与先前在欧洲的状态简直是天壤之别:
“酒庄大铁门被沙尘暴吹倒了,今天已经完全不能用,解决完这两天的抹芽,开始学习电焊吧… fighting!”
“自从做了葡萄酒,换水自己能扛到五楼了,卷起裤腿能下河摸鱼了,甚至嘴边的小胡子都倔强起来了。一个星期,腰就老了。如今可以雇人为自己采葡萄了,却觉得与酒没那么近了…”
直到去年秋天,终于找机会去了一趟他们的酒庄。
出租车司机有点不情愿地把我拉到银川市区西郊贺兰山脚下的西干渠旁,渠上的小石桥下来,穿过她所说后来被沙尘暴吹倒的铁闸门就到她和彭帅的博纳佰馥酒庄。酒庄真的很小,位置上可以说是出银川市的第一家酒庄,附近就有贺兰晴雪,迦南美地等已经小有名气的酒庄。
葡萄园一共100亩地,站在田间令人惊讶的景色就是巍巍贺兰山,看上去近,其实还很远,让人觉得自己很渺小。无论是晴朗天气下苍茫的褐黄色,还是雾岚中忽隐忽现那层峦叠嶂的迷人线条,悠然现南山的田园意象已经映在脑海中。但除去这些浪漫的想象,来到了这里,才知道这个姑娘说自己“已经华丽转型为女木工,女电工,女水管工,女拖拉机手”的话都是真的。
他们夫妻俩人其实都从法国名列前茅的葡萄酒商业和酿酒学校毕业,在勃艮第熏陶久了,也信奉亲自下地耕作才是葡萄酒人值得骄傲的事情。酒庄取名叫博纳佰馥,博纳就是夫妇俩战斗过的勃艮第葡萄酒名城Beaune,酒庄的外国名字用的也是法语,很像勃艮第酒庄的名字——Domaine des Arômes,翻译过来就是“香气庄园”。
他们的酒庄其实还在艰难的开垦阶段。上面照片里简陋的铁皮房子其实就已经是酒庄仅有的两座建筑之一,是酒庄的酿造间,而另一座作为办公室、员工宿舍和还有待购置仪器完善的迷你实验室。酒庄不可能没有酒窖,他们挖到地下三米建了一个漂亮的拱顶酒窖(为了让温度稳定在16度左右)。这算是酒庄最昂贵的工程了,整体地面建筑的建设和装修花费才不到3万,而建设酒窖的成本则是这个数字的20倍。
酒窖里他们自制的酒瓶灯但怎么说都觉得无法跟一掷千金在法国买酒庄的有钱人相比。虽然孙淼有时候会非常豪气地说,“我们自己的人力是不算在酒庄成本里的哦”。和勃艮第一些超小型酒庄一样,她的酒选择用蜡来密封瓶口,“对我们来说,蜡封最大的好处是便宜。只要烧一锅蜡,然后在我和老公看电视的时候,手底下弄弄一万多瓶就都封好了…” 说出这话,听到的人都笑疯了。
酒庄的葡萄种下去才几年,需要再过几年发展成熟,才能酿出品质稳定的葡萄酒。所以最近几年每到采收季,她都会和几位关系很好的的酒庄酿酒师一起,到宁夏各地寻找品质最佳的葡萄,用比大公司采购原料更高的价格支付定金,抢到好葡萄。到了要采摘前,她还要再付一笔钱给果农,好让果农放她进入葡萄园依次盘查每一串葡萄,把品质不好的那些全部从葡萄藤上摘除,以免和好的葡萄混到一起。最后,等采收当晚,她雇来采摘的工人才会进入葡萄园,去摘下合格的那些葡萄,再连夜随车运到酒庄准备发酵。
彭帅当年也是最早在勃艮第酿酒的中国人之一“这些人只工作3个小时,但我会支付平时两天的酬金给他们”。愿意支付如此高额的酬劳,并不是因为豪气,而是缘于酒庄第一年缺乏经验得到的惨痛教训——那年雇来的采摘工人到达酒庄后,不乐意工作,而是跑去银川逛街了……那次孙淼和彭帅,父亲还有伯父只好自己上,从夜里8点一直忙到凌晨4点,才把所有的葡萄及时投入发酵罐,避免了果实氧化的问题。“万幸我不是那种大厂,目前只有年产2万瓶酒的规模,精选和筛检葡萄投入的成本都是可控的。”
这次来酒庄访问正值最忙碌的时候,再有几天就要开始葡萄采摘,彭帅忙得团团转,基本没工夫跟我聊天。今年他找到一位助手,过两天孙淼的父亲,二伯,还有舅舅等家人都会赶过来帮忙。
恐怕这位娴熟的青年女拖拉机手当年也没想到,驾驶拖拉机会是她工作中需要的重要的技能虽然志在勃艮第,也非常熟悉黑皮诺这个品种,但酒庄主打的是赤霞珠红葡萄酒。孙淼说她感觉黑皮诺并不适应宁夏的气候,种植也不易成活,或许要等待科研机构来探索其他的可能性。“作为做小产业的一分子,我们在这样开创性的攻坚问题上,能力确实有限。酿好能在这里生长得不错的赤霞珠就非常好了。”
但与勃艮第的联系,还是给酒庄带来了莫大的帮助。凭借在勃艮第时的积累,她比大多数中国同行都要精于橡木桶的选购,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几家如François Frères,Damy这样勃艮第顶级制桶商在中国的代理。“我们已经走上了以贩养吸的道路”,孙淼讲话总有些黑色幽默的自嘲。酒庄暂时赚不到钱,但至少可以通过木桶的代理维持酒庄发展需要的资金。
说到橡木桶她有点自豪,“去挑选专供博纳佰馥用桶的木材时,我们的名字会出现在 Anne Gros和 Leflaive这样勃艮第名家酒庄的名字旁边。”顶级的制桶商愿意为自己的葡萄酒量身定做专门合适的橡木桶,虽说是作为中国代理享有的“特权”,当然也少不了对这对“异乡人”在遥远的中国宁夏经营小酒庄理念的认同。
在办公室的茶几上看到一本关于生物动力法的法语名著《关于生物动力法的35个问题》。我问你们在尝试生物动力法吗?孙淼说,一直对生物动力法有兴趣,而且也在做钻研和尝试,并与一些生物动力法的国外专家通信联系,甚至想有一天邀请他们来宁夏指点。
我问孙淼有没有调查过葡萄园下方土层的成分,她说在表土以下,有比较多的粘土,深到5米以下,就是贺兰山的岩石。但可惜的是,在这里种植的葡萄,因为土地的高肥力,很少有能将根扎到5m以下的。“我一直相信勃艮第的理念,尊重自然会得到自然真实的回报。酒庄的一片盐碱地虽然给我们带来不少的困难,但在种植中遴选存活下来的植株,说不定会酿出非常富有矿质风味的葡萄酒。”
行走在葡萄园间,孙淼指给我看葡萄行间的杂草,这些便是按照生物动力法的思想留种的帕帕草,增加葡萄园的生活多样性,同时也能与葡萄藤展开竞争。她说这草可难种了,旁边更高的另一种杂草有很强的竞争优势,需要通过人工拔除,才能让帕帕草生长起来。
博纳佰馥酒庄一块很让孙淼彭帅头疼的盐碱地酒庄到底怎么样,还是要靠酒来说话的,这是表达风土和理念最真诚的方式。博纳佰馥酒庄的第一个年份是2013年,产量在1万5000瓶左右,2014年增加到2万瓶,有赤霞珠红葡萄酒,霞多丽白葡萄酒,和赤霞珠桃红葡萄酒。前两款从高到低,又分为主牌“博纳佰馥”,副牌“佰馥”两个级别,此外酒庄还出了一款更为亲民的赤霞珠,算是三牌“馥”,这命名,简单粗暴,像是孙淼彭帅经常干的事儿。尝起来怎么样,请看文章最后我的品鉴记录。
值得一提的是,博纳佰馥的酒瓶重量不轻,我问这是不是一种大家爱用的市场宣传手段,但孙淼在酒窖里指着高高垒起陈放的葡萄酒告诉我,这些厚重的玻璃瓶装满酒后,还可以垒叠七八瓶高而不至压破,能帮助酒庄节省捉襟见肘的空间。酒瓶上的额外支出和昂贵的酒窖修建费用比起来,其实划算的买卖。这世上的事,有时确实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一不小心便可能错怪了一份真诚。
孙淼和彭帅是我认识的朋友中,最早选择建立酒庄的,显然他们选择的是一条少有人走的路。酒庄的第一个年份2013不是贺兰山东麓的好年,近期即将上市,酒庄网站上都还没来得及更新酒款介绍,但也算是交出了第一份答卷了。
品尝过他们的酒,我对这对曾经漂泊异国,最终选择扎根故土还显得有些稚嫩的“青年庄主夫妇”充满信心。赖声川的话剧《冬之旅》中有一段话,我想很适合送给孙淼彭帅和博纳佰馥,也希望他们能坚持下去:
“没有什么道路通向真诚,真诚本身就是道路。”
他们尊重自然,静下心来,用青春和汗水追求心中的葡萄酒理想,如果大家也觉得他们不容易,请喜欢支持[抱拳]。
孙淼和彭帅在香榭丽舍大街(酒款品鉴记录可以在我们的网站上查看:80后法国海归选择当农民,建了中国最小酒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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