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生活

几颗芹菜被她倒拎着，根部朝着天。

大概已经认真瞅过腐茎烂叶，觉着满意了，蹲着的阿姨开始向菜贩问价了。嘴巴一张一合，反正我是听不清。

碧绿的菜叶，很像昨晚我切碎丢在开水锅单煮的白菜叶，味道看着鲜甜。点缀在枝茎上，精神抖擞。

不清楚这是否是一个菜市场的外延，抑或，这其实就是一个粗放型的菜市场。反正菜贩就这样挑拣了位置，沿着人行道中间一分为二，左右相对。就像头发的中分，梳子轻轻一拨，舒坦地让出了条合适的可待左顾右盼的余地。这余地是菜贩们驰骋的天地。就这样，菜贩们有的咬着包子，有的百无聊赖地抱着双腿，几样蔬果在他们面前，席地而躺，等待识货的买主。买菜的人也都那样半蹲着，翻着砧板上的猪肉，鼻子凑近闻那鱼身，剥开玉米的外衣，抖掉青菜里的水。。。

我有点好奇这集市的习惯。新鲜的蔬菜总在每天的早晨被限量供应，这似乎是每个厨房的主人无师自通的一个常识，要买得新鲜的食材，来得早是必须深谙的金科玉律。时间拨回到昨晚的七八点，菜市场的食材在低价抛售，菜贩意兴阑珊。然而，伴随着黎明，仿佛一夜之间，许多美妙在暗处被创造了出来，在这个早晨，各种食材精神奕奕地等待被带走，被炮制成各种家庭菜肴，温暖食客的肠胃。

如果你足够多情，你大可以赋予这些食材各种你愿意的人格。比如芹菜大概对于自己屁股朝天地被拎着羞惭不已。土豆兴许也不愿意在地上呆愣愣地互相堆叠着，笨头笨脑的。鱼儿在地上装死，大概只是坐着重回水里的美梦。你若想象力再丰富点，无妨，给他们彼此之间搭配些对话。就如动画片《天降美食2》一样。

这么从天然的菜市场走过，其实我听不清这里头的半句言语。倒是想起那些乡土文学里每每提及的赶集。我未曾见过那场景，但总有些属于自己的畅想。一样的生机勃发，一样的沸腾精彩。比起这个有过之而不及。心想，牵着牛羊去集市出售，看那些眨巴着眼睛的可怜的家伙，就够人间的色彩的了。我到底就只是那只看热闹的眼睛。我也确实爱看热闹。

我爱逛超市，尤其是大超市。一走进去，各种色彩扑面而来，那架势，就如你突然闯进了色彩的星球，他们都如我们般照常生活着，兀的多了个外人，好家伙，众人都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朝你看来，全世界都停住了。就是那感觉。但是比起这早市，超市太精致了，还少了些人气。错过了早市，去看那晚间广州的住宅区沿街摆卖的场景，也一样壮观。你兴许需要不了半点那里头的商品，但只是蹲在那里，看上半个小时，就足够让你乐上半天。怎么形容？我会愿意说：“真他妈精彩！”是的，少了“他妈的”道不出那快感，换了其他文雅的词也道不出你眼睛尽览的粗线条世界一角。

我也道这眼前的早市场景“真他妈精彩”。但他有别的意义。一天的食材，对于这里早早起床，挎着大袋子，甚至拖着小车来挑菜的人而言，可能尽出于这个早晨的收获。虽然我见过北方的一些家庭会囤积好几天的食材，但是，一想起从冰箱拿出来耷拉着脑袋的蔬菜，总觉得由此出来的菜肴都是掺杂冷色调的。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天的张罗就在这个中分线的掣肘中展开，生活的打算也在五毛一角的讨价中开始。昨夜寝前兴许一家子为生活的困难愁眉，今晨尚还要将今天的生活铺陈开来。恰是这种粗放，把一切关于生活的智慧由落到文字到一一演绎出来。生活，就是生着，活着，原始地，自然地。

我能想象这大地上各个角落早早起床，贪口新鲜，享受早餐的人儿的幸福。呼啦着吃着面，喝着粥，就着小板凳，就着狭窄的桌子，和着一大早的空气。而我，此刻只想要来杯豆浆。

我从中分线走过。公司还在两公里外。旅程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