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是最后一个知道水的：认知图式的双刃剑
文▕ Henry妈妈
但凡研究心理学的人，大概都知道“知识的诅咒”，说的是如果我们很熟悉某个对象的话，那么我们会很难想象，在不了解的人的眼中，这个对象是什么样子的。我们的知识水平会对我们产生影响，使我们不能从别人的角度看世界，不能准确评估别人有多少信心。我们被我们所掌握的知识“诅咒”了。
刘未鹏在《暗时间》一书中，也提到：
我们的大脑无时无刻不在对事物进行归类，实际上，不仅是事物，一切知识，都被自动地归类。在有关对世界的认知方面，被称为认知图式，我们根据既有的知识结构来理解这个世界，会带来很大的优势。实际上，模块化是一个重要的降低复杂性的手段。然而，知识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它提供给了我们解决问题无以伦比的捷径优势，另一方面，知识却也是思维的桎梏。思维定势就是指下意识遵循既有知识框架思考的过程。
1.现实生活中认知的两面性
认知的两面性，人们往往很难察觉。通过对小孩习得知识的观察，我发现了既有的经验和一次成功的尝试，如何引导小孩解决类似的问题，又如何阻碍了更快速解决方案的形成。
下面是Henry幼升小的一道空间想象题：
这道题的本意是让小朋友将空缺图形的形状在下面的图形中对应找到，然后连起来，正好图形中有数字，这样就可以知道最终的电话号码是多少了。这类题的难度并不高，图形的差别也很大，我本以为Henry可以很快速地解决问题，但却发现这道题却暴露了Henry在认知过程中的几个小问题，也正好涉及了认知图式的两面性。
上图是Henry的解答，每一个连线都是正确的，于是我请他直接把对应的数字填到空白处，这样就知道最终的电话号码了。
但这个时候，有意思的事情发生了：在填完前3个数字以后，他不填了，开始用排除法，说要把用过的数字都叉掉。我跟他讲，不需要这样做，因为每一个空白图形都连线成功了，只需要顺着连线就可以直接把数字填进去啊。但他根本没有听我在说什么，也完全抛弃了填前3个数字的方法，一定要硬生生地排除，然后在剩下的数字中再顺着连线填进去，耽误了许多时间。
对此我感到非常不解，于是问他为什么一定要排除，他说：有一次在幼儿园做一个类似图形地毯的游戏，他就是用排除法找到了答案。语气中流露出非常自豪的神情。
我豁然明了，原来正是在幼儿园的一次成功的解题尝试，在他的思维中对排除法产生了非常深刻的印象，这种印象中还掺杂了某种自豪的情绪，于是，成功的解决问题的方式连带当时的欢快的情感，一起成为记忆，成为某种认知模式，让他在今后遇到相似问题时，几乎不去判断问题的本质是否相同，或者是否有更优的解决方式，而直接采用让他愉悦的记忆的认知。这完全符合图式的特点：
（1）图式一旦形成，具有相当的稳定性。
（2）图式决定着人做信息选择时相应的内容和倾向偏好。
（3）可引起新信息的加工。在原来图式的基础上，新的内容会被添加更新，形成新的认识。
（4）可以预测事件的发展。
（5）可激发性。图式一旦被启动，就会像程序一样被严格执行下去。
所以，认知图式影响记忆体现在，个体在社会知觉中记住的，往往是对他有意义的或者是以前知道的东西。因此，Henry记住了那次成功的解题经验，并试图总是按此捷径寻找下一个思路。
2.认知图式的概念
“认知图式”是瑞士心理学家皮亚杰提出的认知发展理论的一个核心概念。他认为，发展是个体在与环境不断地相互作用中的一种建构过程，其内部的心理结构是不断变化的，而所谓图式正是人们为了应付某一特定情境而产生的认知结构。
所谓图式（schema） ，是人脑中已有的知识经验的网络。另外，图式也表征特定概念、事物或事件的认知结构，它影响对相关信息的加工过程，也指生物形态学的图式（pattern）或形态（form）发生，或在计算科学中的图式、模式识别以及系统（system），也涉及分形（Fractal）或拓朴几何学等。
3.图式对信息提取的影响
图式影响着特定情境下哪些信息能够被提取出来。对于人们储存在记忆中的信息，思维会选择一些或者歪曲一些信息，以符合当时被激活的图式。这种选择或被歪曲的信息提取得到了实验研究的支持。人们更倾向于提取与目前情境相类似的信息。关于他人的图式，人们倾向于选择与当前印象或认知相一致的信息。
所以，Henry的解题思路明显就是受到了图式的影响，他在学习和学校的社会环境中，通过解决问题和老师的价值评价判断对错，形成某种解决问题的方式方法和思路，这种思维定势已经开始影响后期的行为和思路。
图式这一概念最初是由康德提出的，在康德的认识学说中占有重要的地位，他把图式看作是“潜藏在人类心灵深处的”一种技术，一种技巧。因此，在康德那里，图式是一种先验的范畴。当代知名的瑞士心理学家皮亚杰通过实验研究，赋予图式概念新的含义，成为他的认知发展理论的核心概念。他把图式看作是包括动作结构和运算结构在内的从经验到概念的中介，在皮亚杰看来，图式是主体内部的一种动态的、可变的认知结构。他反对行为主义S→R公式，提出S→（AT）→R的公式，即一定的刺激（S）被个体同化（A）于认知结构（T）之中，才能作出反应（R）。个体所以能对各种刺激作出这样那样的反应，是由于个体具有能够同化这些刺激的某种图式。这种图式在认识过程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即能过滤、筛选、整理外界刺激，使之成为有条理的整体性认识，从而建立新的图式。皮亚杰认为，图式虽然最初来自先天遗传，但一经和外界接触，在适应环境的过程中，图式就不断变化、丰富和发展起来，永远不会停留在一个水平上。
他用图式、同化、顺应、平衡四个基本概念阐述个体认知结构的活动过程，形成他具有自己特色的建构理论。按照皮亚杰的理论，儿童的心理结构或认知结构，正是在与环境的不断的适应过程中，在这种动态的平衡过程中形成和发展的。因此，他提出主体与客体的相互作用的活动是认知结构产生的源泉，让儿童获得充分活动的活动机会，对他们的认知发展是极为必要的，不可缺少的条件。
4.如何减小图示的反面影响，有哪些措施
图式造成的社会认知偏差经过个人有意识的努力是可以减弱或克服的。韦哥纳( Wegner，1994)提出了思维抑制模型。这个模型包括两个部分：思维监测和注意力分散。思维监测是指感知者充分认识到刻板印象的消极作用，因而在接收外界刺激时有意识地抑制或减少定型的影响；注意力分散则是将注意力集中于一个与认知事物无关的实体上，把意识从思维定型中分离出来，从而达到减小因刻板印象造成认知偏差的目的。
5.小结
我们每个人都对自己既定形成的认知深信不疑，因为它一次次帮助我们完成环境抛给我们的课题，同时也在反复地与环境的交互中，形成自己的处世方式。但是，这种认知是不是有局限，它在多大程度上阻碍了我们更优的解决方式，造成了多少人际之间的矛盾，我们很难衡量。因为鱼儿是最后一个知道水的，对自身思维的认知也如同环绕在鱼周围的水，它如影随形，只有跳出水面，才能一窥水的形态。而我们只有不断反思，跳出无知，才能获得智慧和真知。
孩子正处于思维、价值观、道德感形成的特殊时期，如果每个父母都有觉知，知道自己的不足，知道改如何引导孩子获得更全面而不是狭隘的思考和学习的方法，如何能够不那么短视，而用更高的人的价值来培养和引导孩子，未来的成年人就会少一些偏狭，我们饱受雾霾、污染困扰的环境，我们为无数人际关系而焦虑的压力，或许会减轻许多，毕竟，只有思想和观念改变，才能促使行动的改变，进而改变环境。
延伸阅读：
皮亚杰：
1924 《儿童的语言和思想》
1924 《儿童的判断和推理》
1926《儿童关于世界的概念》
1927《儿童的物理因果概念》
1932 《儿童的世界表象》
1932《儿童的道德判断》
1936《儿童智慧的起源》
1945 《儿童符号的形成》
1950 《智慧心理学》
1955 《从儿童到青年逻辑思维的发展》
1959《儿童逻辑思维的早期形成》
1970《发生认识论原理》
1970《建构主义》
刘未鹏：
《暗时间》
刘慈欣：
《三体》
END
一个热衷认知科学的妈妈，想要记录下孩子成长过程的点点滴滴，分享全球教育资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