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罕那些暖玉生烟的日子（八）

　　秋天，程雪来到县城七中，被安排到初三一班复读。希海也升到了初三，在初三五班。彼此偶尔也会在放学后碰面，相遇时总会有一些小小的尴尬。对于俩人来说，心中都有一些隐隐的痛楚。程雪的内心是复杂的。她想希海有可能会瞧不起自己，在心里有所芥蒂，所以就有些刻意的回避他。希海却总想找机会和程雪好好聊一聊。他想安慰中考失败的程雪，鼓励她振作精神，鼓起勇气来，更希望能从程雪的眼神里看到一些往昔的温情。

　　刘玉良上了县城的普通高中。开学后来七中找过程雪几次，想约程雪出去，但都被程雪拒绝了，理由很充分，不再谈与学习无关的事情了。程雪的言语和表情很明确是在拒绝刘玉良，使他每次来后都讪讪而归，往复几次他对程雪的这点心思也变得淡淡的了。

　　程雪因为是插班复读生，住不了学校的学生宿舍，也得住在校外。出租房都在学校门外的胡同里。这样就无可避免的会与希海见面。几次碰面后，两人由最初见面的尴尬，渐渐地两颗心又热络了起来。程雪有意无意对希海说了刘玉良来找过她几次，她对他表明了态度，让刘玉良知难而退了。当希海听程雪说完这些，就象第一次在家里偷尝父亲泡的参酒，喝完之后的状态。一口杯高度白酒顺着嗓子眼直灌入胃，热热辣辣的感觉瞬间扩散到全身，再然后脑袋瓜子就晕乎了，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希海知道程雪的心里始终装着他呢，他与程雪之间最大的阻碍还是来自程雪的父母。经过上次事件很清楚地表明，程雪父亲骨子里是瞧不起他父母农民身份的。虽然在早以前他帮程雪躲过牛顶，可那时程雪父亲只是出于感激之情而已，如果程雪真与他谈了恋爱，他真不敢想象她父亲会做出何种举动。但又一想，如果程雪喜欢自己，又管他怎样呢。

　　从内心来说，程雪是挺喜欢希海的。喜欢他朴实厚道，喜欢他会写文章，而且两个人还都爱好诗词歌赋。但是又想到自己已经经历过一次失败的中考，失败原因就是分心了，学习没有很努力。如果复读一年再重蹈覆辙，还有什么脸面见父母以及老师同学们。她也看到希海那双眼晴里，时时刻刻都在不断闪烁着爱的光芒，但是能接受吗？

　　在程雪百般纠结，左右为难的时候，希海却有些放飞自我了。

　　县城中学的初三，管理上是相当严格的。学生们的晚自习都是上到很晚，等学生们下了晚自习陆续回到宿舍后，都已筋疲力尽，很多同学倒头就睡了。希海每次都陪程雪到了她的出租房，再说上几句他才恋恋不舍的回去。程雪说过希海几次，让他别再陪她回来了，附近住宿的同学都猜测他们在谈恋爱，影响不好。害的程雪在出租房和同住的几个女同学解释好几回了，也被取笑了好几回。这种事情往往只会越描越黑，最后也没人再问了，程雪也不必解释了，都已经认定他们是在谈恋爱。

　　希海虽然初二重读了一年，但初三他是应届生，而程雪是重读生。自然程雪的学习成绩要好于希海的学习成绩，而希海此刻满脑子里都是近在咫尺的程雪。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举手投足，她飘逸的秀发，婀娜体态，所有一切都让希海有些目醉神迷。

　　一天，是个周日下午没课，也没有晚自习，同学们可以自由活动。程雪在班级里做练习题没出去。希海来到班级后门扒着玻璃窗打着手式叫她出去走走。程雪稍一犹豫，便合上书本起身走出教室，随希海一前一后出了校园。

　　校园的南门是正门，从南门出来是一个东西巷胡同。往西百米是南北方向的一条大街，这条街向南走到头就是县城的沿河绿堤。时值深秋与初冬交接之际，堤岸上的护河长廊上面排排树木叶子都已落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低矮的草木花叶更被苦霜所败，脱落怠尽，地面到处都是枯干的枝丫和泛黄的叶子。俩个人沿着河堤，迎着吹来的西北风，慢慢向前走着，一直都不说话。程雪预感希海想要说点什么，所以心里有些慌张，不敢去瞧他，紧抿着嘴唇，跟在希海身后。

　　天气微凉，阳光收的也早，下午五点多天就已黑下来。这时俩人已经走出四、五里地远。程雪说咱们往回走吧，太黑了一会看不清路了。希海说好，转回身很自然地牵起程雪的手就往回走。程雪略微挣一挣，却没挣脱，也就由他握着。回来的路上，俩人的话依然很少，都知道此刻就是一切尽在不言中。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正是此时无声胜有声。

　　回到程雪出租屋时，天已经很黑了，胡同里路灯都亮了起来。胡同里的那几盏路灯彼此映照着，都托着一个长长的暗影在地上，有条暗影与出租屋墙角处的暗影重叠在一起，看起来更黑些。希海送程雪到了这个暗影处，就该说再见了。程雪挣脱了被希海牵着的手，说了句我进屋了，你回去吧。说完转身就要往回走，希海立即抢上一步搂着程雪双肩拥入了自己怀里，然后又用手托起程雪下颌，俯首向着程雪的嘴唇吻了下去。程雪娇羞地回应着希海的热烈，希海觉得自己的心如鸟般飞翔，恰似凤凰涅槃，已经修成正果，羽化成仙。

　　这个晚上，希海基本上是睁着眼睛看到东方微白，才有睡意。这个晚上，他的心里就象灌进了糖浆，齁甜齁甜的。这个晚上，他又似在空中恣意地与云朵结伴飞翔，天马行空，无拘无束。

　　这个晚上，程雪却是在自责中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后悔没有态度坚决地制止希海的行为。她还怕陷入恋情耽误学习把彼此都害了。程雪想了很多很多，想到了明天，一定要向希海把话说清楚，一定要考上学再考虑谈恋爱的事情，现在一定要放下，以学习为重，并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