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期（三十）

澎湃用一晚时间看完《人生哲学ABC》。

他从中得出结论：凡是主张人生应为人民大众做贡献的人，都具有无产阶级人生观。现在，极少数无产阶级主张人生应为人民大众做贡献。所以，现在，极少数无产阶级具有无产阶级人生观。凡是不具有无产阶级人生观的人，都不主张人生应为人民大众做贡献。现在，越来越少人具有无产阶级人生观。所以，现在，越来越少人主张人生应为人民大众做贡献。凡是不具有无产阶级人生观的人，都没有共产主义觉悟。现在，越来越多人不具有无产阶级人生观。所以，现在，越来越多人没有共产主义觉悟。凡是主张人生应只为自己谋利益的，都属于小资产阶级人生观。现在的社会主义社会里，越来越多人主张人生应只为自己谋利益。所以，现在的社会主义社会里，越来越多人具有小资产阶级人生观。凡是具有小资产阶级人生观的人，便是小资产阶级。现在的社会主义社会里，越来越多人具有小资产阶级人生观。所以，现在的社会主义社会里，越来越多人是小资产阶级。凡是在社会主义社会里，越来越多人是小资产阶级，社会主义便越趋向资本主义。在这个社会主义社会里，越来越多人是小资产阶级。所以，这个社会主义趋向资本主义。

下午第一节课后，14班一片欢腾。

“生了！生了！生了小鱼！那条黑色的金鱼生了两条小鱼！”

“什么？生了鱼？那条黑色的金鱼？”澎湃半信半疑。

大家纷纷前往围观，个个喜出望外。

“真的！真的生了两条小鱼！这是我们班的喜事啊！”

“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居然是那条黑豆般的小金鱼生的！”

个个欢欣鼓舞，喜上眉梢。

最兴奋最激动的，就是小孩一样的妖女——她居然为此欢呼雀跃，连蹦带跳！

澎湃没有过去看，只顾住看书，但他也为此眉开眼笑。

那个金鱼缸在前周搬到碧云同学那儿，因为她说她非常喜欢金鱼。

第三节晚修课，明彦看着澎湃的笔记本字迹说：“有时真不知你写什么，是草书吗？”

“半行半草。你看，这些好一点的是正楷——认真写的时候才写得好。”

“是不是写得好不好有时候跟心情有关？”

“这是肯定的。”他顺便问：“你跟人家传了这么多纸条，有没有珍藏好？”

“当然有。有时候还抽出来看一下，回味一下，虽然有些是吵架的。”

“珍藏了这些，就是珍藏了光阴。这不能说是浪费时间。”

周末早上，天朗气清，高职班的同学准备到江门考证。

“祝你们成功！”澎湃跟明彦、秀梅、淑群说。

“多谢。”说罢，他们便离开了。

下午，整栋高三楼，只有澎湃一人。（高考的同学到阅览室阅览，高职的同学到江门考证）

第二节课后，高考的同学从阅览室回来。于是，澎湃到阅览室去。

他在那里遇见金杰。二人促膝而谈——人生、社会、未来。

“一切都是为了钱。读书也是为了文凭。为求达到目的，要不择手段。在这个竞争如此激烈的社会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是一个现实的人。现实就是这样。我也是这样。你这样是不正确的，在这个社会里，你很难生活。我不相信共产主义。为了文凭，为了钱，为了赢，我要往上爬。”

澎湃很失望，他批评他唯利是图，批评他随波逐流，批评他蝇营狗苟。

金杰虽然是尖子生，这次一模他还是全级第九名，历史第一名，但他始终是权贵和名利的奴隶。

澎湃说：“你的意识里全是资本主义意识，你只向钱看。我只想做一个平凡的人，平淡地生活。但平凡不等于平庸。基本上，所有的人，都是为了文凭和钱而读书。但我是为了知识。甚至可以说，大部分的大学生都没有我博学。虽然我对共产主义有点绝望，但我仍然坚持共产主义。”

金杰说澎湃不现实。澎湃说金杰太现实。

分别时，澎湃说：“好好追求你的现实吧。”

“你也好好追求你的吧。”

不知为何，澎湃觉得自己今天的领悟力极强，《诗刊》里的每首诗，一看即明，获益匪浅。

找意境，找灵魂，找风格，找写法，找形象，找经验。

触景生情即成诗。将情与景搭配得天衣无缝，水乳交融，便是佳作。

这晚晚修，达明带着复习资料到澎湃的教室复习。教室里只有他们两人。

不久，丽爱来了。但始终保持安静，三人自学。

他继续看《反常的人性——癖》，边看边摘录。

原来，澎湃具有孤独癖、自恋癖，正如路易丝·古尔德。

达明应该有李宏癖——他总是模仿李宏老师说话，久而久之，便成了癖。

下午，初泽来到澎湃的教室，在澎湃身边坐下。

澎湃拿昨日跟金杰讨论的话题跟初泽讨论一下。

初泽：“我非常赞同你的观点，不用管他。”

澎湃：“我不再当金杰是朋友了。他太急功近利，他以后也会被人远离。……我信仰共产主义，并且无可救药。”

“果然是同道中人！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