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姑射山（23）许定终身
见采月下拜，许老蛇不慌不忙，眯着眼，捻着胡须，说道：“你因何管我叫爷爷？”
采月没有抬头，说道，“晚辈有幸曾与毒姑奶奶相识，奶奶爱惜我幼年伶俐，便收我做孙女。她曾经跟孙女说过，自己的哥哥许直与自己齐名，人称‘毒王毒后’，但二人其实是亲兄妹。后来退出江湖，归隐山林，哥哥不喜虚名，二人便改称‘毒伯毒姑’。”
老者继续问：“那你又怎么知道我就是毒伯？”
“奶奶曾说，毒伯虽喜好专研百毒，但为人正派，做事磊落，从未用毒害过一个好人，反倒是用解毒妙手救人无数，是当今世上少有的侠骨仁心。”
这番话对毒伯很是受用，许直眯着眼晃着头，洋洋自得，面露喜色。采月见状接着说：“我见爷爷身手不凡，又有一副菩萨心肠，更主要的是那副‘辟蚺’毒姑奶奶曾提到过，就连她老人家也没炼成过呢。”
“哈哈！那是，那是！”毒伯颇为得意，“‘辟蚺’以蚺胆为基，蚺毒为辅，炼成后能杀百蛇而对人无害，不过号称‘蛇灵’的蚺自然不是谁都能见到的，有人终其一生也难寻其迹。只有你爷爷我，才有这个福气遇到两次。”
采月接口道：“爷爷宅心仁厚，自然福气充盈。”
“不怪我妹妹许谅爱惜你，收你做干孙女，确实聪明伶俐，”毒伯笑着点点头，“那老太婆自幼便好作弄人，当年学毒也净学些旁门左道的搞怪玩意，人虽然老了，但以戏弄人为乐的脾气依旧不改，既然喜欢你，必是你也似她一般爱作弄人吧。”
采月闻听，脸腾地红了，留下云生在一旁暗自偷笑。
“你既然唤我做爷爷，不知你的事我是否能够做主。”
采月忙答：“孙女的命是爷爷救的，凡事但凭爷爷做主。”
毒伯脸上的笑容忽然不见，变得冷峻异常：“那好，你中毒之时，腿上的毒是这小子吸出来的，须知女子沾衣裸袖即为失节，现在给你两条路，一是嫁给他，二是杀了他。”
采月闻听大吃一惊，“这……”一旁的云生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你若是想杀了他，我也要取你性命。你被毒蛇咬中，他没有弃你不顾，你中毒昏厥，他又不顾性命危险为你吸毒，对舍命救自己的人恩将仇报，就算你是我妹妹的干孙女，我毒伯是断不会留着的。”
采月平素洒脱大方，此时涉及到终身大事，却也害羞得满脸绯红。“既、既然如此，孙女照办就是……”
采月话音未落，云生站了出来。原来云生在旁半天插不上话，此时只觉得是毒伯在为难采月，有心站出来为她解围，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起身抱拳说道，“老前辈，我曾听师傅说过，‘男女授受不亲’，讲究的是一个礼法，但还有一句‘嫂溺援之以手’，讲究的是一个权变。我这次一心只为救采月姑娘性命，不算数的。”
毒伯板着的脸一松，“噗嗤”笑了出来，“你这个呆木头，我这在成全你，如何你反倒替她解围？亏了这傻丫头还愿意嫁给你！”采月的脸气得涨红，一拳锤在云生肩窝里：“不愿意拉倒！”瘸着走了。还未痊愈的云生挨了一记重拳跌坐在地，待到恍然大悟，采月已经走出几十步远，逗得一旁的毒伯哈哈大笑。
眼见采月走远，毒伯问云生：“我见你并未佩剑，你的‘因缘十步杀’练得怎么样了？”云生闻听大惊，之前顾老道对自己千叮咛万嘱咐，不可将十步杀及身世轻易告人，此时毒伯忽然一问，不免支吾起来。
毒伯见状，说道：“我与顾一萧老道乃是生死之交，他传你内力之前曾将后事托付于我，之前他为了救我不顾自己真气顺行，经脉受损，以致形容憔悴，后来遇到柳氏后人的你，自言此生有望，不顾性命也要把内力都传给你。”
云生听到这里不禁泪如雨下，见毒伯提到顾老道，便不再隐瞒，将实情和境遇和盘托出。毒伯忍住内心酸楚，接着说道，“这傻老道常与我说，柳氏追随者的命运就是受主之恩，以命相报。我原以为柳氏被灭门，他能脱离死报的命运，不想又遇到了你。”毒伯语气中似有责备，却又像是在安慰云生，“不过能够得偿他一生夙愿，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此时的云生早已泣不成声，感激、悲伤、懊悔、难过，种种复杂的感情交织在一起，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原来，柳氏一族男性真气循环与常人相悖，故江湖上大多武功都难以修炼，于是柳氏独创《栖灵》、《元归》，堪称武林独步。反之，常人无法修炼《元归》，就算是想修炼《栖灵》，也需舍弃过往武学，专心逆行真气，否则难免走火入魔。柳氏家风敦厚谦和，非誓死追随柳氏者，必不传《栖灵》，因就算练到高深，危急时也只有传功力于柳家人一途，自己落得真气耗尽，难以自保。故修炼《栖灵》的，都是柳门死士。
得知柳氏渊源的云生忽然道：“原来我柳氏家族都是些损人利己之辈么！”
“非也，柳氏家族言行正派，江湖声望极高，原本只是家族共同修炼《栖灵》，供一人守护家族，后来因多有善举，追随者甚多，才有了那时的景象。况且《元归》能将外来真气化为己用，却不能吸人真气；《栖灵》功法非本人自愿传功，别人也夺不走。就因为不想耗损门人真气，故柳氏退出江湖，不问世事，加上不传外人，以致江湖纷纷谣传柳氏有不传之密，最后竟惨遭灭门。以柳氏的功力和众多忠勇之士，被人灭门实属蹊跷。顾老道怀疑柳氏必是中了某种奇毒，驾鹤前托我调查此事。”
云生闻听，便欲与毒伯同行。毒伯说：“我此行凶险颇多，带上你恐怕多有不便，我虽不能与你同行，但有聪慧的孙女陪你，料无大碍。”
想起刚才毒伯为二人成全了婚姻大事，云生脸上也是一红。“谢毒伯爷爷成全。”
“你父母都不在了，婚姻大事是顾老道最大的心事。我今天为你做主，他也能闭上眼睛了。不过，”毒伯看了下远处的慕采月，“圆房之前，你的身世与因缘十步杀还不能让她知道。”
听到“圆房”二字，云生脸上又是一阵发烧。“晚辈知道了。”
毒伯嘱咐完，让云生唤回采月，毒伯告诫二人，“我已为你们解了毒，孙女行动虽不便但已无大碍，云生毒吸得多，还需要调理些时日。今后你二人务必早晚扶持，相敬如宾。”二人允诺。临行前又给了云生一瓶化毒丸，身形几晃便没了踪影。
采月几番踌躇，对云生说：“虽然我已答应许配给你，还是应该有父母之命，我哥哥如同我父亲一般，此事须先经过他的同意。”云生深知哥哥在采月心目中的地位，也觉得今日之事有些突然，便答道：“那是自然。”
之前毒伯烤的鱼，半面已成了焦炭。采月便去重新抓鱼，云生想要帮忙，起身一阵晕眩。采月看着心疼，帮他服下化毒丸，让他躺下休息。
采月将弯月刀别在腰间，卷起袖子，流水沾湿了她的袖口。采月弯腰伸手在水里捞鱼，云生就坐在边上看她。云生想开口喊她，可是他就那么坐着看采月抓鱼，看着看着就忘了。
采月皱着眉头回来的时候，云生假装自己在睡觉。但他发现自己不能坐着睡觉，于是就垂下头，假装受伤很重的样子。事实上他的头真的很疼。采月走过来坐在他旁边，一点声音也没有。
“怎么啦？”云生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睛。
“我们没吃的了，抓不到鱼。”采月说，“你怎么样？”
“我，我没事。”其实云生头很疼。
采月俏脸微红，眼睛望向别处，“多谢你帮我……”
“二当家有难，小的自然拼死相救，”云生赶紧接过话来。说这话的时候他往采月的腿上看了看，纤细如常，在不起眼的地方有两个小小的红点，那是毒蛇咬的地方。
采月似乎发现了他的目光，脸更红了：“你往哪里看！”云生赶紧收回目光，却听见采月滴滴地说：“以后不许再叫我二当家的。”
云生刚要解释，却听见林间响起嗖嗖的风声。从小住在山里，他对这种风声很熟悉，不是野猪就是兔子。但是他一只也不敢逮，因为怕被师傅打。后来云生见到野猪两只长长的獠牙他才开始感谢师傅，因为他觉得自己不一定能打得过野猪。这个时候采月把手放到他的嘴上，轻声道：“不要说话。”
云生睁大了眼睛四处看，他希望这次来的是兔子，这样不仅好吃还不会丢面子。采月从腰间拔出弯月刀，轻轻站起身来，警戒着四周。
却听一声呼喝，一名身着蓝色衣衫的女子从空中飞身而过。女子发髻编成奇特的样式，头上戴着羽毛和宝石制成的发冠，衣衫上挂着许多的铃铛。云生发现这个女子还扎着两个辫子，辫子上拴着一些五颜六色的小饰物。
“想跑？”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
云生才发现女子身后还有一个人。那人手持墨色长刀，腰间系着一块铁铸的牌子。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