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的榜一（九）

鹿甄真醒来，今天意外地早，数字8对她而言有些陌生了。

“唔......”习惯性地打开QQ，界面上那个蓝色的电话标识一下子把鹿甄真的记忆拉回昨天那个漫长的夜晚。榜一平稳而缓慢的语调絮絮地说着，直把她说倦了......如何睡着的，鹿甄真已没了印象。只是在她的意识完全模糊消散之前，好像依稀听到了一句，然后便彻底陷入了黑暗。

“别挂，打一晚上。”

小电话下面，是长达十个小时的数字，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这个数字还在不断跳动着，变幻着。

“老一？你醒了吗？”鹿甄真将话筒放在嘴边，轻声问着。

回答她的只有耳机深处，隐隐约约若有若无的鼾声。

卧室外有脚步声，同时传来的还有鹿妈的声音。鹿甄真吓得一哆嗦，按掉了电话。

长达十个小时的通话记录戛然而止。

脚步声消散了。鹿甄真松了口气，端起手机，灵活的手指在屏幕上敲击出两个字。

早安。

收到榜一的回复是在中午了，准确来说，是下午一点。他同样回复着，早安。

鹿甄真看到了，没有任何回复。

一下午无话。

华灯初上，街上的霓虹灯亮了起来，彩虹般的颜色争奇斗艳，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喧嚣。

鹿甄真走在路上，泪流满面。

已是仲夏，夜晚的风夹杂着一丝燥热，轻卷着发梢贴着脸飞过。泪痕处传来一阵清凉。鹿甄真低着头，肩上斜挎着那只出镜率最高的粉色小包，一只手攥着带子，粗糙的布料硌得她柔嫩的掌心生疼，另一只手不安分地挑拨着包上坠着的小熊挂件。平跟凉鞋走在人行道上，鞋底与路面凸起的不平摩擦，一下一下地，发出不和谐的声音。

她的右手一会揪起小熊的耳朵，一会用指甲盖轻柔地抠着那钻石做的眼睛，冰凉而微妙的触感似乎通过指尖传来心灵上的安抚，犹如穆赜皓跟她吵架后，她哭得厉害，他总会轻柔地拿出纸巾为她擦拭，好看的剑眉微微皱起，那一双漆黑的眸子里满满盛的是柔情，映出她的倒影。

可是那一双好看的眼眸在今晚却平静无波，如同结成一块厚实而坚固的冰，再也不会融化。

泪滴顺着白皙的脸蛋滑下，形成一道完美的弧线，最后没进鹿甄真咧开的嘴角中。起初那殷红的唇瓣只是因肌肉的颤抖，微微拉开一条缝而已。可是那泪水却跟有了方向似的，尽数往她嘴里流，咸得她麻木了味觉，嗓子干得似乎要烧起来。

鹿甄真的左手又一次攥紧了带子。纸巾就在包里，她却颤抖着抬起右手，抹去脸上的泪水。刚才他们分别时，穆赜皓拿出了一片纸巾，推到她面前，是熟悉的牌子，这种纸巾柔软得不像话，也难怪家境优渥的穆少爷会如此偏爱。她和穆赜皓谈恋爱之后，再也没有买过别的牌子的纸巾。

鹿甄真的脑海混沌着，手胡乱地在脸上忙活，却越擦越多，手背已是一片亮泽。在触到自己的唇时，那种温润和柔软，仿佛穆赜皓此刻就在她面前，捧着她的脸，眼里依旧是她。

她和穆赜皓最亲密的接触，也只有四片唇瓣那蜻蜓点水般的一触，甚至都不能叫做吻。那是情人节的前一晚，穆赜皓送给她的礼物。他总是那样尊贵，矜持，似乎与他多一步肢体接触都是天大的赏赐。穆赜皓从不吝啬自己的柔情，只要鹿甄真在场，他的瞳孔永远朝着她的方向，但也仅此而已。他像是一匹理智又迷人的孤狼，却让鹿甄真毫无保留地深陷在他深邃的眼瞳里，几乎要溺毙其中。

她蹲下身，任泪水肆意地淌进被痛苦拉扯到快要变形的嘴里。她把头深深地埋进自己的臂弯中，单薄的脊背一抽一抽的，像一只刚落地的幼鹿，努力用自己脆弱的四肢支撑起整个身体。痛苦将过往的温柔绞碎，露出尖锐的角在她的心里不断翻滚着，划割着，直到整个心没有一处完好，血顺着各个角落的缝隙流出来，流尽了。头脑昏昏涨涨的，已是一片混沌和茫然。

泪流干了，鹿甄真感觉脸上粘粘的，很不舒服。她的一双眼睛往常是那样神采奕奕，一个眼神如天窗缝隙处洒下的一抹皎洁的光辉，让人心神一颤。也许正是这样的一双眼睛，在穆赜皓冰块的心上敲开了一丝裂痕，随后这裂痕越来越大越满，最后占满了他整颗心。可是现在，那双眸子里再无一丝光彩，如一潭古井无波的死水，倒映不出任何人的影子。

晚风从未停止飘荡。人行道的尽头弥散着淡淡的古龙香。穆赜皓站在行道树的阴影中，看着远处少女慢慢站起，最后坐上了一辆黑色的快车，消失在热闹的霓虹深处。他的脸隐没在黑暗里，不辨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