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愿 第七章
这事要从她叔父家的哥哥开始说起，她幼年时父母双亡，叔父将她带回了家。他家中只有一子，长阿璇几岁，一直在镇中做事。婶母与叔父膝下无其他子女，阿嫙的到来，令两人欣喜，对她也是疼爱非常。
十三岁的时候，阿璇去了镇上的一家裁衣店上做工，每月仅有一钱银子，贴补家用刚刚好，年底叔父和婶母种地收成也可分到一些银钱，一家子过的倒也算宽裕。
原本叔父攒下的积蓄是要给大哥盖房娶妻用的，等她大哥成了家后，老两口再攒些钱就给她置办嫁妆。但在她十五岁那年发生了变故。
大哥不知在哪认识了一群狐朋狗友，带他去了趟赌坊，一个小杂役，一月工钱也没几个，前几年攒下钱一下子全输了进去，还欠了他人不少银子。
那些人要他三天之内还钱，可他哪里去弄钱？阿璇的工钱全部上交给婶母，自己身上一个子也没有，大哥还是来找她要，她拿不出，大哥便在裁衣店里大闹还给了阿璇一巴掌。裁衣店老板是个女人，见阿璇被打，也怕她大哥把店砸了，拿出一两银子便给了她大哥，她大哥这才罢休。
阿璇捂着点蹲在地上大哭，老板和其他做工的女孩一起安慰。一两银子，等于一年的工钱没有了，阿璇向老板娘告了假，回家便将此事告诉了婶母。阿璇眼睛泛红，面上还带着那红肿的掌印，婶母上前安慰道，一定会给她一个公道。
临近傍晚，三人才等到人回来，但，却不只是大哥。两名壮汉架着脸上布满血迹并且陷入昏迷的大哥走进院子，将他扔在院内。身后还跟着两名壮汉，为首的是个贼眉鼠眼的小个子男人。
叔父焦急的上前查看儿子，发现儿子少了两根手指。随后跪在那小个子面前问道：“大爷，他这是咋得罪您了？为啥要砍他手指啊。”
小个子男人向叔父心口一脚踹去，冷哼一声，说道：“他欠老子二百两银子，老子砍他两根手指怎么了？”
一听二百两全家人心中一凉，一家一年省吃俭用才能攒下二两银子，还是年底收成较为不错的时候，若是赶上大旱和洪灾，这一年地等于白种，还要倒贴些银子。二百两，简直是天文数字。婶母让她待在屋子里不要出去，一个人含泪走到了院子，跪在叔父身旁，将他搀起。叔父捂着心口，老泪纵横，“大爷，我们一家一年不吃不喝十两银子都攒不下，跟别说二百两了，您行行好，通融一下吧？”
“怎么？还想赖账？”说罢又要抬脚。
婶母连忙摇头，带着哭腔说道：“不是不是，您在宽限些日子吧，现在我们的确凑不出二百两银子啊。”
小个子冷笑道:“也别说大爷我不近人情，再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之后再不还钱，我就砍了他一条腿！”说完，便带着四个壮汉离开了。
第二日清晨，阿嫙起早梳洗完毕，将一个馒头放进布兜，随后出了家门。临近镇子口，阿嫙突然感觉脖子一痛，然后倒在了地上。
她大哥眼中透着光，将她扛起带到了妓院。阿璇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卖到了青楼，醒来后见自己被捆成粽子，面前坐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在她身后还有几名大汉。毕竟是个孩子，看见这一幕被吓得大哭起来。
裁衣店老板娘一直很喜欢阿嫙，这姑娘不大爱说话，做事也细心，是个乖巧的孩子。昨日看见她大哥如此凶悍，老板娘打定主意等阿嫙一来，便要给她说门亲事。东街包子铺的儿子，大阿嫙几岁，为人也老实，想来阿嫙父母也会同意。
左等右等，阿嫙也没来。傍晚，关店门后，老板娘叫了两名家中干重活的伙计去了阿嫙家里，可是到了阿嫙家，只有她叔父和婶母。
众人意识到阿嫙不见了，出门便去寻，寻到半夜也没寻着。老两口谢过老板娘，便让老板娘回去了，深更半夜的，已婚女子在外总会落人话柄。
二老回到家后，看见自己那不安分的儿子在炕上翘着二郎腿吃着酒菜，哼着小曲，叔父气不打一处来，拎起门口的烧火棍，打在儿子身上，问道：“哪来的钱吃酒？你妹妹呢？”
“卖了。”大哥捂着胳膊，白了自己父亲一眼，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简单两个字便让叔父红了眼，亲兄弟的孩子竟然被自己儿子卖了。叔父怒急，举起烧火棍，又向他抡去，大哥将棍子截住，一把拽过来，挥向自己的父亲。这一棍直奔叔父的太阳穴，叔父骤然倒地。
婶母哇的一声跪倒在叔父身旁，痛哭道：“老头子，老头子！你醒醒，你醒醒啊！”
大哥见父亲倒地一动不动，瞬时慌张起来，起身下了炕，跑出去了家。
请来了村里的大夫，那大夫看个头疼脑热没太大问题，但稍微一点大病便不会治了，摇了摇头便走了。婶母急忙去了镇上请大夫，大夫过来瞧了瞧，说是无大碍，就是年纪大了，身体弱受不住那一击才晕过去的，再晚些便能苏醒。
大哥过了好几天也没回来，在外漫无目的游荡，看了看手里剩余的几十两银子，又去了赌坊，结果还是输的一塌糊涂。这次又欠了那个小个子不少银子，小个子这次没给他机会凑钱，并把他一条腿砍了。
叔父醒来便看见了缺了一条腿的儿子，儿子昏迷不醒，高烧不断，被白布包裹住的断口还在冒血。婶母坐在炕边抹泪。
当天夜里，那一群人又来了，要他们还钱，二老拿出半生积蓄也只有十两银子，地契房契全部拿出，那人还是说不够。
没办法，二老跪在地上给他磕头，求他放过。那人怎么可能会放过他们？身后几名壮汉上去对着老人拳打脚踢，叔父护着婶母，可是，又能护多少？
打了不知多久，一名壮汉探了探二老鼻息，面上浮现一丝慌张。那人冷哼一句，“便宜他们了。带上屋里缺腿儿的，拉去后山埋了。”
孟舒皱着眉头听她讲到如此，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他们死了的？”
阿嫙摇了摇头，“我被卖到青楼后，一直埋怨叔父不来找我，后来托人去家里看了才知道，叔父婶母早就被人打死了，二老尸骨是我被人赎出青楼后才好好安葬的。”
孟舒点了点头，表示明白。随后又问道:“你把那几个恶棍，尤其是那小个子的人杀了没？”
阿嫙摇摇头，又接着讲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