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山北望
退休了,自由了,便有了到处跑跑的机会,这不,这年春天,就去了几趟嘉山。
(孟姜女望夫台) 嘉山北望(嘉山北望,澧水环绕,春意盎然)
但每次都不巧,天公不甚作美,“能见度”不高,所以虽站在山顶上,亦不能见得很远,远处总是雾蒙蒙的一片。
于是我想到,当年孟姜女也是在这山上望着北方,希望能见到自己的夫君,她见到的也是这番景象么?也许那时候空气中的“PM2.5”值不像现在那么差,也许她的心不像我们现在那么浮躁,她确曾望见了她心爱的夫君,她见到他的夫君在受苦,她见到她的夫君缺少御寒的冬衣,于是,她,一个弱女子,在干完了密密缝的针黹活儿后,怀着满心的期望,背负着缀满她爱心的冬衣,从嘉山脚下出发了,去到那数千里之遥的长城,去到她夫君受苦受难的地方。
历尽艰辛,她到了夫君当差之处,然而,她却没能见到日夜思念的夫君,她的夫君此时已和她阴阳两隔,她只见到了他的尸骨,于是她悲痛欲绝,于是她呼天抢地,她哭啊,哭啊,哭得昏天黑地,哭得日月无光,哭得鬼神为悲,哭得让夫君耗尽了生命的那堵墙轰然坍塌了一大截,她才不管那墙将来是不是世界第八大奇迹呢,她,只要她的夫君……
千百年来,这个凄婉的故事不知感动了多少人,不知触动了多少人的神经,不知多少人为之动容;不知多少人将她传唱,不知多少人用她来激励后人——爱情,是具有无穷力量的!
也许,今天我们听到的已不是这故事的原版,因为在千百年的口耳相传中,它早已融进了一代代传唱者自己的心声,他们借孟姜女的尸骸,浇自己心中的块垒:或反暴政的惨烈,或颂爱情的坚贞,抑或多种情愫都在其中期望得以淋漓尽致的表达,总之一句话,一万个人就有一万个孟姜女。当然,这之中免不了有载驴入黔者流的笨拙之举,但也许就是这样的笨拙之举使得这口耳相传的东西一步步走向成熟,使得这“非遗”变得更加完美。
如今,我站在这并不太高,但又确实如奇峰般在澧水岸边突兀而起的嘉山之顶,旁边即是孟姜女的“望夫台”,不过,几根锈蚀的钢筋与铁将军已将那登台之门锁住,似乎也没有人想着要登台去望一望,体会体会当年孟姜女的感情,就是同去的几位“美女作家”,也只是一掠而过。台下近旁是几间破破烂烂的小平房,摆卖着一些香烛之类的东东,不远处则是零零落落的几个起着什么“伴仙”之类的算命卜卦者的小摊,看来生意也并不怎么景气。再远一点,好像修建时间还不太长的“大雄宝殿”则略有气势,而只有几间平房的“孟姜女”庙与之相比,就显得很小家子气了。
据长期居住在嘉山脚下且对孟姜女传说有所研究的毛老先生说,原本早就有在这里为孟姜女重建“贞烈祠”的动议,而且已经得到上级有关部门的批文,但是,哎,又是但是,而就是这个但是,使得“贞烈祠”的修建几乎成为一种奢望,究其原因是:而今的嘉山这么一块小地方,竟然分属于两个县管辖,计划修建“贞烈祠”的地皮(即原来“贞烈祠”所在地)属于一个县,而这些年力争将孟姜女传说列为“非遗”、并且已经得到批准的又是另一个县,也就是这个县拿到了批文,但由于地皮不在自己手中,所以,想修也没法修建,真应了老百姓无奈时常讲的一句话,什么上面一泡屎,谁也搞不成。于是,据说,为了庆祝“孟姜女”传说申报“非遗”的成功,只得将计划中的孟姜女塑像修到了几公里之外的另一个地方,而且是露天的,我到过那个处所,孟姜女的塑像的确很美,那地方也依山傍水,环境也算不错,但却没有开阔的视野,假如孟姜女真要“望夫”,那又多了几重小山,更不可能望见了,加之那里并不是传说中孟姜女的故乡所在地,所以就有人惋惜而带点开玩笑的口气说,哎,而今连孟姜女都改嫁了哟!
我收回野马般的思绪,再看眼前的风光,澧水河由北蜿蜒而来,在嘉山脚下转了个几乎九十度的大弯,一路向东流去,当然,它还有无数的弯要转,人说“天下黄河十八弯”,那只是个大概,是个约数,我看,澧水河的弯都可能不止十八个。而河道每转一道弯,一般都会留下一块肥沃的土地,这不,这个直角里边圈起的一块就叫“孟姜垸”, 呈现在人们眼前的是一幅黄绿错综的大手笔的油画。茅盾先生曾在他的名作《白杨礼赞》中将黄土高原比作是一条黄绿错综的大毡子,那“黄的是土,未开垦的荒地,几十万年前由伟大的自然力堆积成功的黄土高原的外壳”,绿的则“是人类劳力战胜自然的成果,是麦田。”那么我们眼前的是什么呢?那金黄色的不用说,是即将丰收的油菜,那是高处;而比较低处更大一片几乎望不到边际的碧绿的又是什么呢?决不要说是麦田啊,告诉你,那是芦苇,芦苇可是造纸的好原料啊。
我忽发奇想,当年孟姜女与他的夫君曾在这芦苇丛中劳作、嬉戏与玩耍过么?这里曾留下过他们欢快的笑声么?夫君离家时他们在这里有过海誓山盟么?孟姜女离开家乡去到远方的时候,到这里重温过他们的誓言么?芦苇无言,我不得而知。但我想,当他们还年少的时候,范郎也许不是骑着竹马,而是骑着芦苇到姜家来弄青梅的,那一望无际的芦苇荡里,一定演绎过许许多多不为人知的甜美故事,要不,孟姜女怎么会如此坚贞?她的故事又怎么会传诵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