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

微笑

这个微笑迟了至少有三十年。今天忙完了工作，在落日余晖下我快步到达最近的一个公交站点。这个站点我很少来，站点候车的人不多，在我身边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说熟悉只不过是同在一个小城，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甚至和她从没有说过话。

记得最初我见到她的时候，我们都还是小女孩子时。还在上小学，她个头没我高，年龄可能比我略小一点。

当时我家离一所中学比较近，那时候的我常会独自到校园里去走走。爬一爬操场上供运动的单双杆，在植物园里观察一些不知名的植物。

放学后的校园非常安静，常常看不到人。也正是那段日子我发现了和我一样出现在校园里的她。她短短的头发下是一张圆圆的脸，眼睛亮亮的，下巴显得比较短。

我发现她的时候她正蹲在墙角边，默默发呆的样子，似乎和我一样有些孤独。一天、两天、三天、连续看到她。于是我想，也许我会和她成为朋友。

想到这里，我便悄悄地靠近她，将眼光投向她，正想向她笑一笑时，她站了起来。我突然发现她的脖子比较短，背有点勾。这突然的发现，令我刹那间愣了一下，很快她的眼也望向了我，眼中透出十分不友好的犀利。我本想和她打招呼，嘴还没有来得及张开，她就转过身离开了。扬着头，用眼的余光瞟了一眼我，很优越感的样子走了。

有些尴尬的我，当时的心态像极了阿Q，我安慰自己：没啥了不起的，也许他只是一位家境不错的孩子。他的优越感不过是来自于他的家庭。我在普通的家庭，却拥有着比她秀丽端正的形象，并且我有志向。

此后，我们再相遇，一触及的她的眼神我就回避而去。后来的种种原因，有很长时间没再见到她。

记得在我工作了很多年后,一个偶然的机会在一个公共场合的一张办公桌边我见到了她。当我们四目相对时，我能感觉到她是认识我的，依然感觉到她眼神中的那份不友好，仿佛充满了芒刺。我感觉自己是害怕这种眼神的,于是我不再去那儿了。

那时心里是有些许遗憾的。一些儿时玩耍，相处甚欢的同学朋友，在岁月长河的冲刷中，逐渐地淡出记忆甚至相遇而不再相识。加上在我这个年龄的同学朋友大多远嫁或奔往了四方，留下的熟悉面孔已经不多了。眼前这张儿时就见过的面孔，竟然熟悉的无法用语言沟通。

今日巧遇，虽然她已和我一样不年轻了。站在我身边，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正当要触及她那双犀利的眼神时，我立即垂下了眼帘，让自己的嘴角上翘，微笑着避开了她的眼光。我假装向远处若隐若现驶来的公交车看去，自言自语的说：＂是公交车来了吗？是2路车吗？＂

＂是的，这条线上有2路车也有8路车＂她竟然接了我的问话回答。

我的头也终于敢转向她了，微笑着说：＂那就好＂。

＂我只能坐2路车，只有2路车才能到我去的地方。8路车到不了，不能坐。＂她絮叨着，眼神竟柔和起来，微垂着眼皮。

＂我2路，8路都能坐＂说着话，我也再次打量起她来，她老气了许多，眼周细纹添了不少，神情还是那么自信精神。

＂上车，是2路车。是我要坐的车。＂她提醒着我。

上了车，车内较空。我选了靠后车门边，方便按下车铃的位置坐下。她也走到了最后面，面对我左侧坐下。几站无语，我使终让自己微笑着，心里在想，如果当年我靠近她不是一愣，而是微笑着。如果当年，她见我靠近能微微一笑，也许⋯⋯

按响下车铃，在我下车时，我们再次四目相对。

她问我＂你到了？＂

我微笑着回答＂是的，再见。＂

在她回应我＂再见＂时，我感受到了她的开心，她的手轻轻朝我挥了挥，脸上露出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