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桂花的小奇迹

张小晚 摄

今早出门，发现车上洒满了金黄色的桂花，虽然还未到香气四溢的时节，恍惚间秋天就这样到来了。

二十年前，“八月桂花遍地香”这首歌几乎成了孩子们随时哼唱的曲调。因为这首歌，我知道了花儿不仅有牡丹，月季和菊花，更是对香气浓郁的桂花充满了无限向往。以至于若干年后当我第一次看到桂花闻到桂花香都时候忍不住捡了一大堆落花。

每每想到桂花，就会想起我们村的一位大婶，她的名字很好听，叫王桂花。

“是的，电瓶车和三轮摩托车相撞，你桂花婶伤势最严重，腹部各器官都有损伤，县上医院治不了，已经去市中心医院抢救了，恐怕是凶多吉少”前年，从与妈妈的谈话中，我知道了她出车祸的事。虽然不是近亲，但总是牵挂着。

桂花大婶一生命苦，在我刚记事那年，她的丈夫因病去世，留下了不到三十岁的她和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村里人都劝她直接改嫁给还是光棍的小叔子，但是勤快的她看不上好吃懒做只爱酗酒的小叔子，此事便就此作罢，无人再提。

接下来的几年里，她开了个小卖铺。从来没有读过书的她算起账来比计算机还快。取好货物的瞬间价钱就算好了，而且一分不差。那时候我经常去她家买一毛钱一袋的“酸溜溜”，她总是会送给我一条一毛钱十条的粘牙糖。

那几年里，她一边干农活一边开着小卖铺，得空还经常在村里打零工，盖房子的工地上，除草的果园里，甚至装卸货物的卡车旁，都能看到她的身影。原本就清瘦的她显得更加皮包骨头了，但是她干练的短发和走路带风的双腿让她对生活充满了期待。

逐渐孩子们总算长大了，按理她可以松一口气了。可是两个儿子初中都没有毕业就辍学回家，大儿子遗传了家族嗜好-酗酒。稍微喝点酒就要耍酒疯，辱骂她殴打她，遍体鳞伤的她只能找个无人的角落自我疗伤。酒醒之后母子又和好如初，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小儿子外出打工之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家，无人知道他在哪里，也无人知道他是否还活着。最懂事的女儿遗传了她的聪慧，从小学习成绩名列前茅，数学更是顶呱呱，但是这样的家庭环境根本无力再供她上学，因此便于重点高中分道扬镳。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女儿不用上学还可以打工赚钱，并且她的聪慧和勤奋让工作开展地得心应手。没多久便嫁作人妇生儿育女，幸福的小家庭过得有滋有味。闲暇时分，还经常回来看望桂花婶子。而此刻的大儿子变成了村子里的新一代光棍，方圆几十里没有人愿意将女儿嫁给这样的家庭做媳妇。

桂花婶子按耐不住了，要强的她认为儿子没媳妇就是她得耻辱。她说服儿子别再呆在村子里了，换个环境生活。于是母子二人踏上了前往县城的路，开启了全新的打工生活。

来到县城，她做保姆，儿子在县上最大的火电厂里工作。有了工作的儿子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工作吃苦耐劳，最主要的是耍酒疯的日子越来越少了。过了几年，居然因为工作出色转成了正式工。那一刻，桂花婶眼睛里笑出了泪花。

没过多久，桂花婶就回到村子里了。她笑着对乡亲们说，儿子终于不用自己管了，下个月结婚，她身上的担子可以取下来了。每到赶集日，她总会骑着电瓶车匆匆上街，买棉花扯花布，置办各种结婚用品。她可能永远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在走了大半辈子的乡道上遭遇车祸，她不能倒下。她还没有当上奶奶呢，还没有等到小儿子的归来呢。

抢救室里一边是病危通知书，一边是高额的手术费。如果放弃抢救可以减少病痛的折磨，也可以缓解家庭的经济压力。看着内脏外露意识昏迷的桂花婶，大儿子和女儿一致决定极力抢救，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几率。他们找遍了所有的亲戚和慈善机构，终于凑齐了几十万得手术费。在手术之后的很多天里，她都没有醒过来。所有的人都以为她再也醒不过来了。

很寻常的一天清晨，女儿在服侍她的时候看到她嘴角微动，用虚弱的声音说着：“岁娃回来了吗？”她醒了，她以为小儿子回来了。

去年中秋回家，绵绵的秋雨之后迎来了久违的阳光。午后时分，相邻们拿着小板凳坐在家门口绣着十字绣纳着鞋底。桂花婶也在，她笑吟吟地拉着孙女的小手在教她学走路。一阵微风吹过，细碎的金色桂花洒了一地，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暖暖的光。整个村庄都沉醉在它的香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