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再合体，已是历经死别的过来人

余华《兄弟》连载之十一

李兰走后没多久，宋钢的爷爷也驾鹤西去。记得那天上午，宋钢照例背着骨瘦如柴的爷爷在村庄里散步。他渐渐感觉爷爷没了力气，双臂自然而然地垂了下来，不再动弹。回到家，宋钢将爷爷放到床上，并感觉不到他的呼吸，才发现爷爷已经离开了人世。

在乡亲们的帮助下，爷爷被葬在宋凡平和李兰的旁边，一家人终究以这样的方式再次团聚。

没有了爷爷的陪伴，宋钢决定回到刘镇去找李光头。无牵无挂的两兄弟重新开始相依为命的生活。就在这段期间，长达十年的文革终于结束了，中国进入改革开放时期，全面迎来了发展新机遇。

在民政局陶青的安排下，李光头和宋钢都在刘镇找到了工作。李光头被分到了民政局下面的福利厂，而宋钢被安排进五金厂。

记得同时拿到工资的那天，李光头和宋钢兴奋极了。宋钢把自己的工资和李光头的工资合到一起，蘸着吐沫数了好几遍。两兄弟决定用第一笔工资好好犒劳一下自己，便去了镇上的人民饭店分别点了一碗阳春面。吃饱喝足，又去了镇上的卖布店买布，每个人给自己做了一套中山装。李光头发现宋钢近视了，自作主张地为宋钢配了一副高档眼镜，宋钢感受到了来自弟弟的关心，心里泛着滚滚暖流。

宋钢一直是个喜欢文学的人，不知他的眼睛是不是因为看书看近视的。在五金厂，宋钢和早几年进厂工作的刘作家成了同事。刘作家也是个文学爱好者，没事也喜欢写写小说，他便和宋钢互相成了文学交流对象。

宋钢读书成瘾，闲时自己也写了长达十六页的小说。生性谦逊的他拿给刘作家点评，没想到原稿被画得乱七八糟，被刘作家批判的一无是处。刘作家为了显摆自己的文学造诣，拿出了自己的作品供宋钢拜读。不曾想，耿直的宋钢也在刘作家的原稿上点评了几句，这个着实惹毛了高傲的刘作家。

刘作家指着宋钢的鼻子开骂，各种与他身份不符的污言碎语喷薄而出。宋钢听到他侮辱自己的母亲，难以自控地与他大打出手。

事情传到了李光头的耳朵里，他本就是个生性顽劣的小霸王，听到哥哥受辱怎能忍得了。他在街上找到刘作家，不出意外地将他一顿暴揍，打得刘作家哭爹喊娘求饶连连。

李光头把刘作家揍进医院的事在全镇闹得沸沸扬扬，宋钢于心不忍，待刘作家出院，他买了四个苹果去他家看望。刘作家本来有气，见到苹果顿时笑逐颜开，两人冰释前嫌。

福利厂此前业绩惨淡，每年都要靠民政局救济。自从李光头到来后，凭借他敢作敢为的魄力和对外寻求合作的头脑，福利厂的业绩居然慢慢好转起来。经过时间的积累，福利厂居然摆脱了亏损，甚至每年给县里带来了上万元的利润。李光头顿时膨胀起来，私下里开始以厂长自居，并得到了手下工人的认可和拥戴。

因为扭亏为盈，民政局的陶青一天来厂里视察工作。他发现李光头已经“谋朝篡位”，还私下罢免了之前的厂长。陶青哭笑不得，但看在李光头救厂有功的份上决定做个顺水人情，向上级组织申请将李光头“转正”。等到县里的任命书下来，年仅二十岁的李光头被正式任命为福利厂厂长。从此李光头对外正式改名“李厂长”。

宋钢发自内心地为他这个弟弟感到自豪，拿着任命书看了一遍又一遍。为了让弟弟在外面更加符合厂长的身份，宋钢为李光头买了领导标配的黑皮鞋，并为他亲手织了毛衣，在外面逢人就说：“我弟弟是李光头，是县里正式任命的李厂长。”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