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之慨
这几日想学习散文,于是从书柜找出一本已经发黄的散文集读。都是一些大家的作品,风格迵,但都如蚌含珠;尤其语言方面,有平铺直叙,质朴的不见一个多余的字眼;有语气昂扬,感情强烈炽热;有语音婉转,迤逦缠绵;即使不能完全领悟文思的意境,学习一些新鲜有味儿的词句,也感觉开卷受益。
只是这种好心情在读郭沫若先生的《石榴》时,有些受挫;一篇洗炼的文章里,两处不知由来的字;出版社不知用什么极巧的法子,用明显区别其他行文的字体印了出来。
我一向是死心眼儿,弄不清的字词是一定要通过的,这是读书的基本功夫。虽麻烦了一些,寻究弄本后,快乐是有的。但这两处,我翻了几本字典,又寻遍书柜中类似的书籍,希望能看到一篇别的版本的,都没用。最后上百度,搜寻了不同的结果,总觉得差强人意——若如此直白就好,为什么郭老的原稿要那么煞费周章呢?难道仅因为孔乙己能写出四种茴香豆的“茴”吗?
及看至《路畔的蔷薇》,竟有一点火气了;只因在路畔发现一束蔷薇,就感慨“这是可怜的少女受了薄幸的男子的欺给?还是不幸的青年受了轻狂的妇人的玩弄呢?昨夜上甜蜜的私语,今朝的冷清的露珠……”
小学时曾学过郭老《天上的街市》;课文真的没记住,但语文老师那句“郭沫若是中国文人里的软骨头”却实在吸引了我的课堂注意力;老师居然敢批评文字被印在书上的人,这是一种多么的勇气,我是该佩服呢?还是该学习呢?
上了高中,知道了一些郭老与鲁迅先生的骂战,觉得颇有趣。我们一路被老师们哄了过来,可你看,声名赫赫的文人不也该骂人就骂人吗?至于为什么骂,谁又赢了,与我也不相干;小学语文老师留给我根深蒂固的印象,我是不会喜欢郭先生的;鲁迅先去虽然生的胡子头发硬了些,但他写的文章太难懂,让我们总受老师的为难,我也不喜欢。但独独骂郭沫若的那句话,是真的白话文——“才子加流氓”,字意很直白的。
郭沫若先生确实是大才子。他的一首《女神》,至今无人能出其右,他在考古、书法、戏剧等方面都是造诣非凡。至于“流氓”二字,我一直以为仅凭展示的婚姻状态评定,有一些骂战时的“话赶话”和强词弹压,只是证明了有文化也是会骂人的。
今天这会儿,却想起苏东坡与佛印的故事。苏东坡想戏谑佛印,冋佛印眼中“吾为何物”;佛印答“贫僧眼中,施主乃我佛如来金身”;东坡甚喜,却打趣说“然以吾观之,大师乃牛屎一堆”。佛印并未感到不快,只是说“佛由心生,心中有佛,所见万物皆是佛;心中是牛屎,所见皆化为牛屎”;吃亏的倒是大才子苏东坡。
于是想郭老先生,一束地上蔷薇由衷如慨;文由心生,境界也不过如此吧!若从心里腐烂,是最要不得的!
文章末尾“——蔷薇哟,我虽然不能供养你以春酒,但我要供养你以清洁的流泉,清洁的素心。你在这破土瓶中虽然不免要凄凄寂寂地飘零,但比遗弃在路旁被人践踏了的好罢?”
你怎知蔷薇的由来?怎知它的遗落不是一种偶然?把自己想像的不光彩境遇强加于人,已是不齿;却还借机满足自己的悲悯之心,假意抚慰,以彰显自我的高尚。
你怎知遗落之人不会伤感?你怎揣测下一个见到之人必会践踏?你又怎知下一个捡拾之人不是怀着由衷的喜爱浇注以欣赏赞美的眼光?
纵使枯融于泥,也是回归大地;纵使灸晒于阳,也是自由之魂;好过假惺惺的款待;好过鄙夷的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