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妖婆

我们小的时候当教师的父母都很忙，所以我家三个孩子都有短暂的寄宿到农家的经历。

我和姐姐是找的一个邻村的孤寡老太太，个子不高，说话声音总是小小的，肤色在农村妇女中属于难得的白，也很细腻，但没有光泽，偏黄的那种，不多的头发整齐的在脑后梳着一个髻，见了人总是笑眯眯的，脸上的皱纹不像农妇脸上的皱纹是风吹雨打刻画出来的，而是浮在皮肤表面，一圈圈的围绕着眼睛、鼻子、嘴巴，涟漪般的传递着主人的好意。

我和姐姐是平时住在保姆家，爸爸妈妈按说好的定量提供米面和油，周末接我们回家。那时候我还小，刚记事儿，姐姐比我大两岁。但终归都是任人摆布的稚子两枚。

开始的时候妈妈就发现我们周末回家的时候总是特别饿的样子，不仅吃的多，还吃的特别快，就像有啥东西在后面追赶着一样。后来就发现本来就不胖的我俩变得越来越瘦，特别是姐姐，总是说肚子不舒服。

有次妈妈来接我们，老太太一手一个搂着我俩，对坐在炕沿对面的妈妈说：“小丫头子，就是肠胃弱，我特别注意把米粥熬得烂烂的，咱精粮就那么多，也不能顿顿吃不是，吃点玉米面就说肚子不舒服，你们给拿过来的油一滴不剩的给孩子炒菜吃，省着用省着用，也吃不到下半月，我还得往里搭。“。

妈妈心里就不得劲儿了，自己女儿胃口好不好自己心里是有数的，我们俩从小反而是我的身体弱些，姐姐则健康得很。唯独一点就是姐姐比我心大，总是顾及别人的颜色。带着姐姐去医院看过几次后，医生说可能是吃的东西太杂导致的。回来后，妈妈又给老太太加了粮食的量，但姐姐的状况还是不见改善。

妈妈开始留心老太太带我们的方式。

她打听到有几个学生是和老太太同村的，就在家访的时候拜托那个孩子的家长观察一下我俩平时的生活状态。

这才发现老太太是怎么对待我俩的。妈妈给老太太拿过去的米面油基本上都进了老太太的肚子，而我们俩则主要是以农村磨豆油的下脚料豆饼为食物，那东西一般农户是拿来喂猪的，半生不熟的压成一个大饼状，可以一块一块的往下抠着吃。另外，老太太给我俩规定了严格的吃饭时间，过了时间就收桌子，没吃饱饿了就去啃豆饼。

所以姐姐的胃越来越不好，我俩变得越来越瘦。

对老太太一通斥责后，我们结束了1年多的寄养生活，我被送到了山里的奶奶身边，姐姐则去了姥姥家，一住就到了上学的年龄，我俩才算再次团聚。

但对于那个农村保姆的记忆还是留下了很多，倒不是特别凶的那种，只是那张黄白黄白的脸和脸上笑起来层层叠叠的皱纹偶尔会浮云般飘过去，片段化的，像极了影视作品里的那些老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