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醋翁
03年的疫情不期而至,上午还是摩肩接踵热闹的街道,下午便死气沉沉,空旷的如同进了正月,都可以直接去街面上丢沙包了。唯有清洁车来来回回喷洒着福尔马林的味道,整个边城宛如落入福尔马林的标本,活力和精力都随着时间在这一刻戛然而止,只剩下徒有其表的躯壳。各个小区在保留了一个主要路口值守之后,也开始大规模的熬醋,据说酸酸的陈醋除了能让饺子更好吃外,还能祛除百毒,美容养颜,反正你能想到的好处,没有一瓶醋解决不了的,如果有的话,再花五毛钱买一瓶就是了。
这一天晚上,家里吃饺子,可这饺子一出锅,才发现家里醋没了,张瘸子趁机抱怨起老伴熬醋太凶,自己都快成醋溜白菜了,结果就是被老伴扭着耳朵教训了一顿,只得灰溜溜出去打醋。
幽暗的夜色在熬醋的雾气中渲染成一片油绿色,显得异常诡异,不远处万家灯火闪烁中有如漫天的萤光,处处透露出一股十足的阴气。他觉得不是什么好兆头,想要要打道回府,谁知刚走几步,又停下了脚步,不觉好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怎得如此胆小怕事,再说了一家人都等着自己带醋回家吃饺子呢。
忽然一声犬吠叫的人后脊梁发凉,张瘸子忍不住循声望去,却见油绿色的雾气中影影绰绰有个半人高的影子朝着自己这边晃悠过来,张瘸子咯噔一下,心说这么大的狗,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藏獒吧,听说这玩意儿能一口咬死人,他转身想跑,却觉得身子发热腿发软,就蹲坐在了地上,面对步步逼近的阴影,一身冷汗,跟淋了场大雨,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夜风一吹,跟掉进冰窟窿一般,冷的直搓后槽牙,感觉自己这把老骨头怕是要交代在这里,忍不住埋怨起老伴来,吃饺子就吃饺子呗,蘸醋有那么重要吗!
张瘸子瘫在地上,惶恐不安地注视着渐行渐近的影子,影子却不紧不慢地透过油绿色的雾气,来到了他的面前,崭露出本来的面目,却发现是个驼背老头,张瘸子不由得松了口气,却又有点不忿,老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晃动着肩膀,一条颇为沉重的扁担跳着两个半人高的坛子在晃动中发出咯咯的声音,虽然看不清坛子上写的什么,但醋气十足,不用说也知道是什么了,这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张瘸子不由得吃大喜,便跑过去,央求老头卖他点醋,
老头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什么话也没说,从张瘸子身边晃悠悠地走了过去,张瘸子望着那佝偻的声音,不免显得有些尴尬,尴尬之后便是愤怒和羞耻,他快步走过去,伸手往坛子上一拍,老头肩膀上的扁担一晃悠,另一端的坛子飞快地袭来,要不是张瘸子手疾眼快闪到了一旁,说不定能被这撞出二里地去。
“醋,儿子的,不给你!”
老头面无表情地说着,随手拍了拍坛子,坛子发出嗡嗡的声音,接着啪的一声,坛子的封泥应声而裂,深处一只略显浮肿的小手,接着一个大胖小子从坛子里探出了脑袋,对着张瘸子咧嘴一笑,黑哗哗的醋水便咕咚咕咚从嘴里流了出来,那刺鼻的味道熏得人脑瓜子疼,
张瘸子见状,大惊失色,一下子便瘫痪在地。
老头嘿嘿一笑,从身后摸出个瓶子,往大胖小子嘴下面一放,不一会儿便装满了一瓶,然后晃了晃,便递到张瘸子跟前,嘿嘿一笑,露出三颗半牙。
张瘸子惶恐万分,手摆地跟电风扇一样,可老头硬是塞到了他的怀里,然后轻轻地拍了拍坛子,待大胖小子钻进去之后,从新封上口,然后挑起担子晃悠悠的走了。直到老伴见他久不回家,出来寻他晦气,张瘸子这才从地上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往怀里一摸,哪里有什么瓶子,不由得松了口气,油绿色的夜空,让他感觉就跟做了场梦似的,可他身上有多了股骚臭味,怎么都挥之不去,直到两三年后才渐渐散去,不过这是后话了。
不久,小区因为熬醋熏死了一对兄弟,这是一对不孝顺的孩子,平日里谁都不待见,可到底是死了,死者为大,居委会便找了几个人过去帮忙处理后事,张瘸子也被叫去帮忙收拾,免得小年轻不懂装懂,冲撞了什么脏东西,可那汉子的家中挂了一张布满蜘蛛网的老旧相框,某个小年轻闲着没事擦去之后,赫然出现了一个露出三颗半牙的老头,戏谑的递到张瘸子面前,问他认不认识,张瘸子拿来一看,这不是就是那个老头吗?顿时吓出脸色苍白,二话不说便要拔腿就走,慌乱之下却被脚下却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待他定睛一看,却是一个眼熟的坛子,便昏死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