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还是成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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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珩是一个道士，此刻却站在成衣铺的铜镜前，身穿补丁长袍，腰间别了一枚桃花令，一副书生的模样。
四海八荒，九天十地太平了好多年，天下书生熙熙攘攘，道士却越来越少，主要是因为捉妖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
段珩在曾经赫赫有名的弦柱道观川墟道长那儿潜心修炼，好不容易出了师，下山游历了大半年却没有碰上一只正经妖。
什么是正经妖呢？
卯时起床给自己画张大花脸，穿戴上必要的装饰，满山满荒去吓人，今天抓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吸吸精气，明天抓几个阴年阴月阴时出生的童子当祭品——总之，不干好事，不学无术，一心想着祸害人间的就是正经妖。西游那一拨妖算是楷模了。
不过，现在的妖大多不正经。
男妖怪们一改以往占山为王的风格，好好的妖力不用，非得拿力气下地劳作，看到人类嘻嘻哈哈打招呼，以吃大苞米为荣。女妖怪们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派良家妇女的作风，洗衣做饭水平登峰造极。
“也不知道是哪位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放着山珍海味粗谷杂粮不吃，非得和人肉过不去，处理起来麻烦不说，味道还不咋地。”
“当妖怪太累了，卯时就得起来涂涂画画，顶着那些笨重装饰吃力不讨好。”
段珩采访了几只偶遇的妖，它们如是说。
“世风日下，妖心不古啊！”段珩气得牙直痒痒。
于是段珩把自己打扮成书生模样，小说里总说妖怪们最喜欢欺负那些温文儒雅没有战斗力的穷酸书生，自己若是打扮成这样子，然后独立去桃林里走一遭，没准就能降服一只正经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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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要扮演书生，那就要有个风雅文人的样子。
段珩最喜欢卷起那本诗经，在桃花树下和尚念经：“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修行十余载，段珩连《道德经》都背不下来几句，但这句诗经却如印在脑海里，怎么都磨灭不了。
“哟，哪里来的小书生，眉清目秀的，吃起来想必味道也不错。”
段珩寻声望去，只见一小姑娘正倚坐在一株开得正盛的桃树枝上，藏在一身红衣下，头上有两根点缀朵朵桃花的枝桠，片片桃花瓣像是精灵，在其指尖舞动。
桃花妖？
“小生碰巧路过此地，打扰了姑娘眺望的雅兴。”
段珩一边回答，一边不动声色地运作口诀，探了半天，却发现冥冥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阻挡他。
“少来，我观你好几日了，鬼鬼祟祟的，是不是想对我图谋不轨？”
姑娘向前挪了挪，将红衣的帽子掀下，却将两根桃花枝带了下去，段珩眼尖，看到了桃花枝根部的布绳。
自古都是妖怪化成人，还是第一次见到人主动化成妖怪的，这世道还真是变了。段珩视线从桃花枝移到了姑娘的容颜上。
不算倾国倾城，却总感觉和自己记忆中一道模糊的影子重合，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段珩微微呆滞。
“喂！问你话呢，发什么呆？”
“没什么，只是赞叹桃花姑娘的倾世容颜罢了。”段珩很快回过神，方才只是错觉吧，他心想。
桃树上的姑娘一扬脸，自豪道：“那是，我们桃花妖的容颜在妖界那是数一数二的，你一时看呆，我也可以理解！”
她习惯性地摸摸脑袋，却发现两根道具桃花枝早已掉到了地上。段珩看着这位“桃花妖姑娘”小心翼翼扒在桃花枝上，一边望地一边尴尬挠头，不禁噗嗤笑出声。
“不许笑！等我桃夭正式成妖，第一个就把你吃掉！书上说了，书生最好欺负最好吃！”她冲着段珩张牙舞爪威胁，却让段珩觉得她可爱极了。
桃夭，桃妖？有点意思，段珩心里默念，把诗经卷起来敲敲桃树：“想成妖的人我是第一次见，你倒是说说你为何想成妖？”
桃夭哼了一声，一脸深明大义：“我自幼读的小说听的故事，正义的一方单单为了正义，生而为妖，却到是充满人情味，为了姐妹情谊，为了情郎痴女，不惜与世界为敌。”
段珩嘴一撇，心道小说着实害人。
“小说毕竟奇幻，看看便罢，降妖除魔，天经地义。”
桃夭仿佛知晓段珩会如此说，字正腔圆反驳道：“天经地义？是不是人类想当然的事情就是天经地义？同样是生在这个世界，偏偏有些人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觉得世界以他为中心，若是其他种族不合他意，就要诛之，还美其名曰替天行道！”
段珩一惊，桃夭想法新颖，句句都有道理，不由对她刮目相看起来。
“当然现在也不是什么妖都得诛杀，但有些妖是吃人的。”川墟道长教了段珩许多降妖的本事，却不忘时时提醒他，妖也分善恶，若是除了善妖，便是行恶。
“那人还把鸡鸭鱼肉吃了个遍呢。”桃夭据理力争，差点从树上摔了下来。
“……”段珩无言以对，却也觉得这番言论有些意思，当下就想和桃夭结下一段善缘，“天色已晚，我皮糙肉厚虽不怕寒气，但也怕野兽狍子出没，不知姑娘可否腾出家中一块地，让我借宿一宿？”
等等？有这么和姑娘结善缘的？
本以为桃夭会毫无犹豫拒绝这无理的要求，没想到她只是头一歪，噗嗤一笑。
“你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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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桃夭绕过大片荆棘，直到一座破庙出现，段珩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桃夭姑娘，没想到你还是一只有信仰的妖怪。”
这座破庙着实有些年头了，年久失修，墙壁脱落得厉害，那座蒙灰的佛像早已不复昔日金光，屋顶也只是随意的几块砖瓦遮些风雨。
但是掀开一道帘，来到佛像后面却别有洞天，两张竹床铺着整整齐齐的被褥，角落里竹椅竹桌也一应俱全。
但是对桃夭这样的妙龄女子，这样的环境也太过简陋了些。
“臭书生闭嘴，要不是特殊情况，我怎么会和这些佛像住一起，我将来可是一名正经妖，诸佛都不能奈何我！”
桃夭瞥了一眼段珩的表情，怎会不知其心里所想，叹了一口气：
“虽说你是书生，但却不是穷书生，想来也没试过这样的苦日子，不过这种苦日子一般人也过不着。”
段珩看着桃夭有些落寞的神情，心头一软：“斯是陋室，惟吾德馨。我不觉得这是什么苦日子，倒是能看出桃夭姑娘乐观的心态。”
桃夭冷哼一声：“华年婆婆说得没错，你们书生嘴甜心狠，都不是好东西，有些东西说忘就忘。”
反正我不是书生，段珩心想。
“华年婆婆？”
清凉晚风微微吹拂，桃夭望着漫天星空开始回忆从前。
“华年婆婆，是这个世界最好最好的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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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夭自幼父母双亡，亲戚嫌她是克星，无人出手相助，无家可归，苍天露宿，甚至与野狗抢食，华年婆婆于心不忍，将其接回家好生抚养，日子这才好过起来。
华年婆婆带着桃夭住在桃花林深处的一间竹屋，她说这间竹屋的主人是一书生，彼时上京赶考去了，她便留下来独自打理。
华年婆婆其实看上去很年轻，青葱少女模样，桃夭本唤她姐姐，却被她敲了脑门，掐指一算，非得让桃夭唤她婆婆。
后来桃夭才知道华年婆婆是桃花妖，而华年这个名字，正是那书生所取。
每每提到书生，华年婆婆的眼角总是藏不住笑意，桃夭年幼好奇，总是追问到华年婆婆红了脸。直到后来，桃夭识了字，读了小说，才明白。
对于某些妖来说，书生是心上人，也是负心汉。
华年婆婆守着竹屋等了一年又一年，等到桃夭从一个小屁孩变成妙龄少女，却还是不见书生，其实华年婆婆心里清楚书生不会再来了，却还是不舍离开。
虽说岁月对于修炼成型的妖来说不是很明显，但是相思却是一些妖这辈子的坎。
“婆婆，别等了。”每次华年婆婆在月光下哭泣时，桃夭都会逆着月光劝她一次，人心会变，妖心却不会变。
不过，华年婆婆终是等到了他，只不过不是风雅书生，却是白衣素身，手持长剑的男人。
“你是道士？”
“你却是妖。”
青光一闪，长剑毫不留情刺进华年婆婆的心里，华年婆婆盼了这么多年，盼来的却是这样的结局。
桃夭说着说着便红了眼。
“那个臭道士，把华年婆婆杀了还在那说什么人妖殊途，什么迫不得已。”
段珩本以为桃夭指桑骂槐，却发现她正看着自己，泪眼里尽是期待和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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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珩把玩着手里的桃花令发呆。这段时间他总觉得有一个身影在脑子里一闪而过，想去捕获一些信息，却只剩空白。
“这桃花令有些意思，是你的吗？”
段珩抬头，看到的是桃夭微微发亮的眼睛。
“师傅说这桃花令自小便被我携带在身边，我却想不起是谁赠予我。”
“师傅？”
“啊！就是……教我读书的老师，我习惯唤他师傅，更有感觉……”
“没事，你当真想不起这桃花令是谁赠予你？”
段珩蹙眉，好一会才说：“想不起，我总觉得自己有一段记忆断层，像是被人抹去。”
桃夭点点头，有些失望，转而展颜一笑：“很正常，书生嘛，总要忘记点什么才能记住更多的道理。”
段珩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这个破庙住了半个多月。
没有非住下来不可的理由，更不是桃夭要求，自己分明还在道观起誓，要尽力捉妖，维护两界平衡。但段珩每每想要离开之际，脑里总是浮现出那晚桃夭泪眼婆娑，楚楚可怜的模样，是同情心还是其他，段珩说不上来。
身为一名道士，却和一位清白姑娘在同一屋檐下同住半个多月，简直匪夷所思！
不过幸亏自己是道士而不是和尚，段珩暗暗庆幸。
“臭书生，为什么我只听你念叨过一句什么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就没点新鲜的吗？”
“你……你管我，我就喜欢这句话！”
“其实你没读过什么书吧。”桃夭笑得很危险迷人，“说！你故意假扮书生接近我，有何企图？！”
“没什么，就是看见你心里欢喜的紧。”
段珩干脆不反驳，捻了多桃花放在桃夭发髻间，桃夭瞬间红了脸。
“臭书生，胆敢调戏我，你等着！”
……
“喂！臭书生，你还赖在这里不走了？你就不怕我修炼成功第一个吃你尝尝鲜？”
“我在这佛像下感悟了很多，人当以慈悲为怀，施主误入歧途，我决定留下来拉施主一把！”
“我看是你捉妖没生意，没钱了吧！要不咱俩一起成妖，共同走在妖界的康庄大道上，助你解脱。”
“不了不了，我身子骨不是很好，怕是满足不了姑娘。”
“我看你是想死了！”
……
桃夭无愧是立志要成妖的人类，半个月下来，段珩天天观她在蒲团上修炼，念叨着口诀，结着一些自己看不太懂的印，随后身上散发出精气。
段珩不知道她哪里学来的口诀和印法，也没去细问，但是有一点他看的很清楚，桃夭身上蒸发出来的分明是丝丝妖气。
段珩很想告诉桃夭，你可能把口诀念反了，但是转念一想，这么单纯美好的姑娘若真成了妖，那得多可惜？
可惜？
段珩摇摇头，自己下山本为的是捉妖历练，验证所学，未曾想在这破庙耽误了这么久，还变得神神叨叨的，一整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
段珩不知道，桃夭早就在他心里种下了桃花朵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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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段珩出了趟小远门，归来之际老远就发现破庙方向火光冲天。
段珩意识到事态不对，飞速赶去，看见的却是一身烈焰的男子站在破庙前猖狂大笑。
好重的妖气，眼前这一位绝非善类。
妖大致分为两种，一种是生灵修成，就像狐妖，桃花妖，本身具有灵气，修炼个百年便可化作人形。另一种是精气修成，风火雷电等，亦可修炼成妖，但难度很大，不过一旦成功，能力却远远在普通妖之上。
精气修成的妖极具危险，它们往往有更强的破坏力，并且更加仇视人类，因为人总是无限制去使用它们为自己带来便利。
眼前这位显然是一只火妖。
段珩拔出许久未出鞘的长剑，也吸引了火妖的注意。
“道士，你少管闲事！”
“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在此行凶？”
火妖不甚在意：“我们？倒是亲密得很，这个臭婆娘为了一个人类，还想修炼成人，居心叵测，不知道我们妖族和人族势不两立吗？”
修炼成人？桃夭分明是想修炼成妖，段珩不想和他废话，因为他瞥见桃夭正在火里痛苦挣扎：“胡语！今日我要替天行道！”
段珩一甩符文长剑，便向火妖刺去。
“滚！”火妖一声大吼，周身火焰四起，他推出一掌，一颗火球极速形成并朝着段珩径直袭去，段珩仓促之中只能以长剑抵挡，被生生逼退好几步。
段珩意识到眼前火妖修为很强，当下也发挥出自己的绝学，他一边念咒，一边用长剑在手掌一划，沾了血液的符文长剑散发出阵阵金光。
“火妖修炼成型实属不易，本不愿杀你，但是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想害人性命，留你不得！”
“少废话，人类全是些口是心非的废物，尤其是你们这些道士，行的是杀戮之事，用的却是正道之名。”
火妖说话间又甩出一个火球，却不见段珩踪影，突然背后一阵剧痛，段珩不知何时出现在火妖背后，一剑刺去，带出一道滚烫火血。
“你们人类果然是卑鄙的物种！”
火妖大吼一声，浑身精气爆发而出，火焰从四面八方爆射而去，将段珩生生震开，吐了一口血，手臂也被灼伤。
火妖转过身看见了他，一个巨大的火球在其手中形成。
对了，凝冰散！
下山前，川墟道长坳不过段珩，给了他一些好用的宝物，这个凝冰散用来对付火妖最好不过。
段珩且战且退，一边后退一边在袖中摸索。
火妖步步逼近，眼看火团就要落下，段珩掏出凝冰散洒在长剑上，下一刻，湛蓝的冰霜长剑脱手而出，朝着火妖心脏倏地刺去！
火妖躲闪不及，凝冰散迅速发挥功效，身上火焰凝结成冰，冰屑撒了一地。火妖也知道自己活不下去，直接一声怒吼，自爆内丹，段珩也没想到火妖如此果断，爆射而出的冰火混合物生生进入他体内，破坏着里面的生机。
段珩看着破庙方向，视线渐渐模糊，恍惚间看到破庙火光中爆发出一股桃色精气，一道红色身影闪电般冲到他身边，轻抚他的脸颊。
“你怎么这么傻……”
随后自己的唇便被覆盖住。
“太可惜了！”段珩彻底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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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珩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修炼千年的桃花妖和锻珩上仙相爱，天帝震怒，剔除锻珩仙骨，斩仙台上走一遭，贬下凡间尝轮回之苦。桃花妖伤心过度，自斩修为，同样坠落凡间。
仙气朦胧后画面一转，是一片桃树林。
桃花妖依然是妖，而段珩已为人，懵懂之间却再次相遇。
“来，看我给你变个魔术。”
小女孩手一挥，满地的桃花瓣随风而起，在空中摆出一个女子的模样，嫣红可爱，绝艳天下。
小男孩冒着星星眼，一脸崇拜地看着小女孩，手掌都拍红了。
“你叫什么名字？”
“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桃夭。”
“没听过这句话。”
“你不是一个小书童吗？连这个都不知道？”
“我……没念过书，父亲让我拿着这个手札上山，找一位名叫川墟道长的拜他为师。”
段珩摇了摇背后的竹笼，桃夭叹了一口气，拉过他的手，摘下一根桃木枝，认认真真地在松软的泥土上写：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记住了吗，这是我的名字，警告你，不准忘了！”
桃夭可爱的小脸摆出一副很凶的样子，露出两颗小虎牙，段珩使劲点点头。
“喏，这个桃花令你拿着，今后你我若是相见，没有这桃花令，我可饶不了你。”
段珩接过桃花令，一本正经地绑在腰间，许下少年的诺言：
“桃夭，你放心，等我学成归来，一定回来找你！”
桃夭点点头，笑得很开心，桃花簇拥在她身边，看着段珩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桃花林转瞬即逝，场景一转已是坟墓旁。
墓碑上刻着四个字:华年婆婆。
桃夭跪坐在墓旁，将朵朵桃花散落在碑旁。
她的记忆早已在华年婆婆的刺激下恢复过来，她想起华年婆婆死前和自己说的话：“事实证明我错了，人妖殊途，人和妖注定没有结果。”
桃夭想起锻珩上仙，又想起桃树林里对自己说“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少年。
仙妖殊途，人妖也殊途，她虽对他有信心，但还是做了一个决定。
修炼成人。
……
-8-
段珩缓缓睁开眼，看到的却是川墟道长。
“师傅……”
段珩使劲晃了晃脑袋，刚刚的梦境恍如昨日。
“师傅！桃夭呢！她没事吧。”
“桃夭为了救你，把她的内丹给了你，还输了你一身精气，才勉强保了你一命，虽然我把火妖的精气输给了她，但她没有内丹就如人没有魂魄，是醒不过来的。”
“内丹……桃夭她修炼成妖成功了？”
“不，她本就是桃花妖，为了你才修炼成人罢了。”川墟道长叹了一口气。
原来刚刚的不是梦，段珩透过桃夭的内丹，看到了她的记忆，他想起与桃夭初次见面和后来的点滴，一切都想明白了。
人心会变，妖心不会变。
“师傅！求您一定要救救她！”段珩扑通一声跪下。
“别忘了！人妖殊途！你想干什么？”川墟道长大喝，“忘了为师怎么教的你？”
“可是，我现在有了桃夭的内丹，我也是妖了……”段珩喃喃自语。
“……”
“孽徒！世间唯情最难了，救不了！”川墟道长大袖一挥，便回了房间。
弦柱道观前，年轻人常跪于此，跪过烈日当空的昼，跪过电闪雷鸣的夜，周而复始，川墟道长终于开了门。
“痴徒。”
段珩接过师傅递过来的内丹，将其含入嘴中，用精气渡给了桃夭，看着桃夭渐渐恢复的血色，这才放下心。
这下好了，桃夭为了他，想修炼成人，结果到头来，两人都成了妖。
“师傅，这内丹是……”
“是一位旧友的。”
川墟道长背过身，看着观内一幅桃树画，似是追忆，似是忘怀，阵阵出神。
画的角落写着：一弦一柱思华年。
-9-
桃夭缓缓睁开眼，这一觉睡得有够久，久到忘了世界，忘了自己。
身体渐渐受自己控制，她转过头，一个身着白衣的男人正坐在桌前，正痴痴的看着手里的桃花令，是段珩。
桃夭看着他的样子明白了一切，心里暗暗窃喜，表面却不动声色。
“你是谁？”
段珩虽已意料到，手还是忍不住一颤，他紧了紧手里的桃花令，随后一笑：“我叫段珩，我是桃花妖。”
“啊！你是妖怪？”
段珩走上前捏了捏桃夭的手，语重心长：“妖其实和人是一样的，有时候人比妖还要坏呢，你看啊……”
桃夭歪着脑袋，浅浅笑：“真的吗？妖这么好吗？”
段珩牵着桃夭出了门，走向院里刚栽下不久的桃花林，开的烂漫漂亮，满庭芳花。
“首先妖有第一个好处，可以变魔术！”
漫天的桃花在段珩的指挥下旋转成型，形成的正是桃夭的模样。
桃夭笑得很开心，段珩觉得什么都值了。
“好了，也该给你起个名字，记住，从此以后你就叫桃……”
桃夭突然一个熊抱：“我知道，我叫桃夭，你叫段珩，太好了，妖妖总不殊途了吧！你都不知道妖修炼成人有多辛苦！”
段珩一笑，也不气恼，转身低头吻住了她，阳光透过桃花瓣洒下一地剪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