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 事 文/关中女子

      过事，在咱庄户人家的理解里就是家里的红白喜事，老人过世，儿子娶亲，碎娃满月，新房上梁，孩子高举都在咱过事的范畴里头。过事过事过不是，谁家过事也会体现出这家人平时在村里的为人处世，安排是否得当，吃货是不是齐全，主家过事一般也会倾其所有，把事过的圆活，满意，不失自家颜面为准。

    小时候过事最热闹，那个时候还没有现在的所谓“一条龙”服务，都是满堡子人上的。过事就得有个主事的，一般得由村里头德高望重的人担任，也叫大总管，因为为人处世村里人佩服，所以大总管说话，所有执事都得听，且乐于接受。大总管一定，大总管就会和主家商量，下定其他重要执事管事的，比如帐桌子，一般得俩人，一个管钱一个记账，避免出错，这必须是村里写字好的，小时候那都是毛笔书写，我记得我村过事的帐桌都是我村退休老教师担任的，那毛笔字清秀得体，好看的很，一到谁家过事，我总爱看人家帐桌子写字记账，在人家跟前晃来晃去，那些个爷爷伯伯们，也会给我的口袋里塞满洋糖，弄的我屁股后头总是跟着一群小弟小妹，还挺威风的。那个时候过事没有现在的大棚，最大的活势就是搭棚借清器。搭棚用的最多的就是簿子（一种用细竹子或者芦苇杆扎成的类似席面的东西，平时用于晾晒东西，过事的时候用来搭棚做围挡。），村里的男人们借来各家的簿子，用蘸了红色油漆的毛笔标注上主家的名字，以便过完事归还，他们挖坑的挖坑，栽桩的栽桩，绑簿子的绑簿子，不到半天功夫，围挡也就撘好了，若逢红事，村里的婶婶妈妈们，还会用红绸或者红被面子进行装饰，那种纯朴的美不亚于现在的高档饭店。借清器也是个力气活，几个执事拉着架子车，从村东头走到村西头，挨家挨户的敲门借碗，可能大家也都知道这样的约定俗成，就是先在自己的碗碟下面，用红漆写上自家的名字，避免还错倒差，我婆太有先见之明了，我家就有一摞碗碟，用红漆在底部写上我爸的名字，平时我家也不用，就是村里过事专用的，谁来借，我婆就在灶火里取出来给人家就行了。过完事，磕磕碰碰，碟碟碗碗的，主家也会买些新碟子新碗，给乡党们还过去。

      过事过事过不是这是一点都不假的。现在人都忙，过事打个电话，发个信息，甚至微信群发就算是给亲戚朋友把招呼打了，放在以前可是万万不能的。娃娃红事要提前两天给亲戚朋友下书（下请帖）的，白事报丧也一样。下请帖有专门的木匣子，红事的是以红色为底色，上面用黄，绿等几种颜色画的红双喜，并蒂莲啥的。红事用的拜帖匣子比较薄，白事用的木匣子厚一点是黑色的，报丧的时候里头会放烧纸和副食。有的主家过事，会把几十年前与人的恩怨一笔勾销，因为自家过事，以前不走动的亲戚朋友，处的不好的邻里关系，因为主家知礼数，主动下个书，亲自去请一下，被请的人胸怀宽广，以前的不愉快也就烟消云散了；有的主家过事也会把很好的关系过的疏离，比如白事搭红，就最容易闹矛盾。搭红，就会显示儿孙孝顺不孝顺，因为搭红，我村有亲兄弟还对簿公堂了，其实无非就是老人跟谁过着，分开的那个儿子管老人管的少，投入的金钱感情少，在老人死后也得到舅家的认可，给搭了红，过着的儿子心里不舒服，就唇枪舌战甚至大打出手了。我村以前很早的村长比较英明，为了避免村子里再有类似的现象发生，就规定，白事一律不准搭红，舅家拿的红都只做登记，不准出现在追悼会上，村里老人去世了，不准大操大办，不准唱大戏，演电影也只准演一场，避免攀比和铺张浪费，从那以后，村子里安宁了许多，攀比之风，不和之风几年内就没有了。

    事过完，才是真正体现主家人品的时候。过去的过事都是举全村之力，但也不乏偷奸耍滑之辈，毕竟林子大了啥鸟都有。我村的显林叔一家就是例子，别人家过事，他和他媳妇，总是早上最后一个去，晚上吃罢晚饭嘴一抹第一个走，搭棚的时候，啥活最轻就干啥，女人家锅案上的活，她老婆永远只选择择菜这样最轻的活，下面锅边的事，她是不会去的。主家过完事，拆棚还清器打扫卫生，他俩早早就不见人了。他俩不光懒，偷奸耍滑，还爱偷拿主家的东西，我小时候就碰见过多次，主家买的席面上用的大到鸡鸭鱼肉这样的硬菜，小到韭菜豆芽这样的素菜，看见啥能拿的就往家里拿，村里人也都是心知都明，为了过事安宁，不被人笑话，不耽搁功夫，只是没人言语罢了。他家的孩子也是那个样子，就爱偷拿别人家的东西，整天偷鸡摸狗的，我们都不跟他家娃耍，真应了那一句话，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跟啥人学啥人。时间轮回，上天会饶过谁，终于轮到他家过事了，乡党们也是不太用心的给他家帮忙，听说儿子结婚下午吃席的时候，棚塌了，过完事，村里人都走了，没有人给他家收拾，脏碟子脏碗，剩菜剩饭，摆了一河滩，没人管。儿子结婚后没几年，跟媳妇过不到一块，也离婚了，村里拆迁后，儿子把钱全卷跑了，至今都没有音信，我听我爸说老两口现在在邻村租了两间房，几亩地，种菜卖菜为生，勉强度日吧。所以说平台最重要，家教更是不能忽视的。

    现在过事简单了，饭店里头啥都有，人家饭店的人把心都给你操完了，“一条龙”服务，听说现在布置个婚房都有专门的团队，乡党们见面也就是抽抽烟，喝喝酒，谝谝闲传，行个情，显林叔那样的人不用在平时维持邻里关系，乡党关系了，更不会得到谴责了，毕竟只要有钱，就可以把事过好。

    今天朋友家过事，我看了看端上来的臊子面，闻了闻，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作者简介：刘  娟，笔名：关中女子，鄠邑区作家协会会员，小学语文教师，喜欢乡土文学创作，其作品《搅团》、《一把雨伞》、《烧炕》等在《金鄠视野》发表，《香椿芽儿》发表于学习强国三秦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