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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

2017-11-12  本文已影响135人  绛冬
无衣

楔子

青草丛丛中有一个小小的坟包,一个梳着双丫的小童正对着墓碑背诵着什么。“均儿,你在干什么呢?”从旁边的一座茅草屋中走出一个中年人,他摸了摸小童细软的头发问道。“爹爹,今天先生教我的诗经,我要先背给干爹听”“对,做得很好,你干爹听了一定会很开心的”男人点了点头。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随着清脆的童声响起,青草也发出了沙沙的声音好像应和一般,起风了。

第一折

大夏元年,改朝换代,都城阳城自是比其他地方更加热闹,夜空中不时传来炮竹的噼啪声。因为新王登基立德仁厚,大赦天下,连平民的家中都有了浓厚的喜庆氛围,街上人来人往颇比过年。

“喂,猴子!你看那个胖子,腰那儿鼓囊囊的一定有不少东西。”“哪个胖子?这大街上胖子那么多,说清楚点”,街的拐角处蹲着两个少年正在交头接耳。“就那个呀,正在往脂粉摊旁一堆姑娘里挤的那个穿着蓝衫的胖子。”其中那个较矮的少年给另一个名叫猴子的消瘦少年指到。

“哎,确实是个肥的”说着猴子起身向街道里走去,只见他先走到街西的包子铺“掌柜的,这包子便宜点呗,兄弟我几天没吃过好的了”

正在上蒸笼的掌柜的一看是猴子,顿时满腔的热情被浇灭了“去,去,去,一边呆着去。昨儿不是还见你赌输了钱被人追的满大街乱窜,今儿来这儿哭穷来了,走开。”“嘁,老抠门,小爷还看不上你这儿的包子呢”看到点子身边也没个随从,猴子朝包子铺掌柜一翻白眼然后朝对面的脂粉摊走去。

芸香铺的脂粉是最出名的,春细研于三月的桃花;夏采自塘里最娇嫩的荷苞;秋绽开的菊则成为了原料;冬时第一场的雪融合在腊梅中调制成香。其手艺祖传,几百年从不懈怠,虽然手艺精湛、生意兴隆但秉承祖制一摊一人做个逍遥的生意人。

近几日,阳城较其他地方更为热闹,于是芸香铺就来到了阳城做生意。这不,姑娘们都十分欣喜,一见到招牌三五成群的围将了上来。

猴子也凑上前来,伸出脏兮兮的手在姑娘们的面前晃了晃,姑娘们纷纷露出嫌弃的目光侧身不想与他接触。猴子也不恼笑了笑直挤到那个胖子的身边,他用左手拍了拍胖子的左肩,正在嗅姑娘发香的胖子被打扰了,不满的转过头“你谁呀?干啥?”

猴子见胖子转过脸来了,故作惊讶,朝他讪讪道“诶,你不是老张,不好意思认错人了”说着,又朝事主唱个大诺。胖子见是个混混,唾了一口转过头去继续刚才的行径了。

回到街角,较矮的少年二狗早已等不及,他朝猴子紧张的问道“咋样?”猴子摇摇右手中鼓鼓的钱袋“不错吧,你猴哥出马,没的说!”

然后他们把钱袋打开,里面却放着一个“木疙瘩”,木疙瘩整体呈紫色整体形状有点像城隍庙门前蹲着的狮子,闻着却有股香气。俩兄弟正对着“木疙瘩”唉声叹气,突然听远处有人大喊“就是这个小子,是他偷了咱的东西”。他们顺着声音看去,大吃一惊好几个持刀的大汉正朝这儿跑来。

猴子一把拉起有些呆滞的二狗“跑!”,他们也是这阳城里的老住户了轻车熟路,东窜西窜,然而今天显然追他们的人里面有几个练家子,速度极快一直在他们后面紧跟着。

追到一个岔路口,胖子一伙人突然发现跟丢了,于是,他们兵分二路从两个岔口分别追去。待脚步声远去了,在岔路口的一个酒肆的酒缸里冒出两个圆圆的脑袋,两个少年擦净了脸上的酒水,不知是憋得太久还是太过紧张,两个小脸红扑扑的,他们相视哈哈大笑了起来。

第二折

待回到他们住的城隍庙,天已经黑了。

和着肚子的叫声猴子叹了口气“哎,今天一个子儿也没捞到真是白忙活了”,二狗从怀里掏出一个馍馍掰成两半,把大的那半递给猴子“猴哥,这是我今儿在馍摊上顺的。赶紧吃吧,怪只能怪我这双招子没练到家,看走眼了。”

这时突然听到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来“咋地了?又啥都没弄着?”“刘哥”一听这声音,二狗和猴子赶紧把馍藏在怀里跪在地上,冷汗冒了一头。

只见从城隍庙的门口走进一个驼背的青年男人,男人年龄不大却瞎了只眼带着眼罩,另一只却阴测测地盯着地上的少年“三天了什么也捞不到,总得有个交代吧。是一只膀子还是一条腿,选吧。”听到这话,二狗他们原本跪着的腿好像化了一样软软地瘫倒地上。

过了一会儿,猴子咬了咬牙爬到那个这片地带的混混头目刘三跟前,然后从他手里接来刀“刘哥,我是摸东西的,二狗只是蹲点的。所以恳请刘哥,我留一只膀子和一条腿,放过那小子,求您了”刘三摸了摸手里的扳指“好啊,废一个也行,另一个还能帮我做事呢”

听了这话,猴子眼睛一闭就准备往腿上砍去。“等一下”二狗好像想起了什么,连忙喊道。“咋了?”刘三好奇地问道。“刘哥,我们也不是什么也没捞到,今儿从一个胖子身上得到了这个”说着,二狗从衣服里掏出那个木疙瘩,“刘哥,这个木疙瘩闻着有香味,而且被那个大胖子贴肉藏着,应该是很贵的木头吧。你可以把它当了,还可以当很多钱呢”

刘三听到这话眯起眼睛,把木疙瘩接了过来细细的打量着,只见它整体是一个麒麟模样,足下踏着一个球十分威武,闻一闻确实有一股异香。

见是这个宝贝,刘三突然拍了拍手“马公子,偷您东西的小贼我找到了,您看呢?”

一阵脚步声响起,白天的那个胖子带了一帮人出现在庙里,他们把二狗和猴子团团围住。胖子朝着猴子一个耳光扇来“妈的,你倒是挺能跑的呀,跑啊?跑啊?”猴子被扇的差点倒在地上。

刘三朝胖子连连鞠躬“您老骂得对,这小子就该死。这是您的东西,您看小人这辛苦的……”,说着递上了“木疙瘩”,然后不缩回手,朝胖子伸着。

一道寒光闪过,刘三大叫一声手肘处鲜血横流,伸出的那只右手被胖子齐肘斩下。“你他妈也是贼,都给我带走!”胖子骂了一声,手向后一扬走出庙门。

第三折

柴房黑漆漆的,有只有微弱的呻吟声。

黑暗中两个瘦小的身影紧紧地靠在一起,“二狗,你还受得了吗?”“我没事,倒是你,哥,每次挨打都是你趴在我上面”说着二狗的眼泪就下来了。

“说什么呢,咱俩都对着城隍爷摔过酒坛子,这辈子就是兄弟。我是你哥自然是要护着你”猴子拍了拍二狗的肩膀,勉强笑了笑。

“吱呀”一声,柴房的门响了,进来的却不是平时以折磨他们为乐的马胖子马如龙,而是一个小丫鬟。那个小丫鬟打着的灯笼为漆黑的柴房带来一丝亮光

“你们三个,谁的后背有排成一条横线的三颗红痣?”趴在地上早已动弹不得的刘三没有吭气,猴子和二狗对望一眼也没有接话。小丫鬟见没有人说话,就让身后跟着的侍卫进来挨个扯下衣服检查。

检查到二狗的时候,布满鞭痕的后背靠近臀部处赫然有一行红痣呈一字排开。“把他带走”随着丫鬟的声音响起,两名侍卫架着二狗就出了柴房。

“不,不要”被打了三天都不喊疼的猴子突然放声大哭,他朝柴门的方向深深地跪了下去。然而随着柴门的锁上,没有人理他,他心头一急晕了过去。

高高束起的流苏幔帐下坐着一个华贵的妇人,妇人见到二狗被架进来了,也不嫌二狗满是污垢的衣服连忙让侍卫把二狗轻轻地放在床上。二狗很害怕,紧闭着眼睛一直在等着最后的到来,然而过了好一会儿也没有任何动静。

他小心的睁开眼睛,入目是一个正在抹泪的妇人的侧脸,这个侧脸好生熟悉就像曾在溪水中看到过的自己一样。

“孩子,你醒了”妇人见到二狗醒了,连忙用帕子擦去泪水。见到奢华的房间和干净的大床,二狗连忙挣扎着要下来,

“别,别下来。你受过伤,应该休息”妇人扶住他的肩头,摆了摆手。二狗诺诺地说“心善的夫人,我怕弄脏您的床铺”

听到这话,妇人的泪就下来了,她一把搂着二狗“我的孩子,娘终于找到你了,你这些年受苦了。”是娘!闻到妇人衣衫上熟悉的花香,儿时的记忆就如同汹涌的潮水喷涌而出。

那一年夏天,堂兄马如龙说要带他去游泳,而且还不让他告诉他娘也不要带侍从。因为平时府里管教很严,他也就听了堂兄的话。然而当他第一个下河的时候,突然,一股巨大的水流从上游冲了下来,之后再次醒来就看见了猴子笑嘻嘻的脸。

时间过了很久很久,猴子看着柴房门的双眼已经快睁不开了。这么久都没回来可能二狗已经出事了吧,想着结义时的誓言,他费力的拿着一根前头较尖的木柴抵在自己的腹部。

就在这时,柴房的门终于打开了,一个衣着华贵的公子走了进来,一见猴子这样,立马跑过来打掉猴子手中的木柴。

“滚滚滚,害死我兄弟,我要你偿命”猴子捡起木柴向那个公子扎去,“哥,猴哥,是我呀,我是二狗,二狗”听见了熟悉的声音,猴子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开了,他又昏了过去。

一周后,伤好了大半的猴子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准备离开。二狗把他送到门口“哥,我还是希望你可以留下来,我娘要收你做义子,我们一起过好日子。”

猴子揉了揉耳朵,不耐烦的说“得了,还说,我耳朵都长茧子了。我就这土鳖命,喜欢自由自在,再说你给我的这些钱我几辈子都花不完。你别管了,过好自己就好”说完迈开大步就走了,

那年他们都十五岁。

第四折

那一年的秋天,风异常的大,吹断了城隍庙门口的老桐。

这时离二狗离开已经过了四年了,这四年里二狗曾无数次来找他,然而,他总是躲开不见。后来他得知马府失而复得的少爷名为“马承烨”,再后来他又听说马老爷西归后,马少爷继承家业。

猴子在背风处生了堆火,正在烤一只山鸡,山鸡流着油滴在火堆里发出“刺啦刺啦”的响声很是诱人。

猴子不叫猴子,准确来说他有真正的名字,是阳城南清河村的教书先生给他取的,因为他死去的爹姓“墨”,所以文绉绉的“墨均”二字。

墨均把承烨给他的银子全都分给了曾经帮助过他的好人,自己只留了两三锭,于是潇洒了一段时间后,又变成了小混混一个。

这天,墨均又上山打猎,当他追着一只野鸡跑到一个陌生的山谷里时,不远处传来的马蹄声惊走了山鸡也让他这些年被马如龙威胁的心又警惕了起来,他躲到了一块大石头后面偷偷地瞧着。

先前一人翻身下马,那更加肥胖的身躯正是马如龙,只见他向另一个光头男子抱拳说道“李公公,那马家向宫里进贡的一批紫檀里确实有红木冒充的,若我们联手告发,皇上一高兴,咱肯定能收到不少好处”

刘公公用手轻点在马如龙额头上“你不也是马家的,马家完蛋了对你有啥好好处?”一听这话,马如龙愤愤的“我才不是马家的,从小我就尽力学经商却比不上那个不知真假的大少爷。”

“那,你给杂家找的人,找好了没有?”李公公突然掩袖而笑。“找好了,好多呢,保证各个俊秀,让您满意”马如龙拍着胸脯说。“是呢,我要最好看的。就明日吧,在红杏楼我挨个看”李公公拍拍马如龙的胳膊。

冬天快到了,本来已经没有多少行人的大街上此刻却熙熙攘攘。红杏楼门口更是挤满了围观的人,捕快接到报案的时候已经凌晨了。

当捕快推开案发房间的房门的时候,发现死者却是皇上面前红人李公公和他的娈童,而瘫在一边还有请李公公吃饭的马如龙。

经调查,凶手马如龙在李公公的酒席上摆上了甘草鲤鱼汤致其中毒,而且,马如龙心怀不轨作为本次贡品的押送人员用红木混在紫檀木中企图哄骗皇上,当斩。

第五折

马承烨是仅次于捕快第三个看到尸体的,见到那个“娈童”他顿时明白了什么,像发疯一般的冲了出去,回到了他和墨均曾经生活过的城隍庙。在那个墨均惯来藏东西的如今已倒,勉强靠在旁边另一颗桐树上的老桐下拼命的用手挖着,挖着。

终于,在第二枚指甲崩断后,他挖出了一只盒子,那是只檀木盒子,是他回到马家后会雕的第一只盒子。盒子中除了幼时自己的一些雕刻外还有一张叠的方方正正的一张纸:

二狗:

      二狗,让我再这样叫你吧!我知道你老找我,别怪我总是躲着你,那是因为我不想让京城的贵人们知道堂堂的马家老爷有一个泥腿子兄弟,这样对你不好。

我知道你的本名叫马承烨,我也听说你继承了家业,真为你高兴。你会雕刻的第一个盒子,我在你放到庙门口离开后,就拿了起来擦了上面的灰尘,那是我兄弟的进步我要好好珍惜。

听说马如龙那个死胖子又要害你,于是我偷偷用甘草代替配菜杀了死太监嫁祸给他,怎么样?你猴哥出马,没的说吧!

我本来还想活个百八十年,娶个漂亮媳妇,生个大胖小子。但是被死太监侮辱了,我也就没脸再活下去了,而且只有我死了马胖子才百口难辨。不过,哥的愿望你可要替哥实现啊。

请原谅我又一次的离开,这一次离开后最不爽的是我再也听不到你的消息了。

别难过,我是哥哥我要保护你的。

                                      你永远的大哥:猴子               

尾声

结满蛛网的城隍爷端坐在高台上,向下慈悲地望着世人。

庙里安宁却不安静,有两个少年用劲的摔碎了酒坛子:

城隍在上,我俩今结为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以后同舟共济,永不相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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