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笔小记

文/庄庄

要练字，还是得准备一支钢笔。淘宝里已经选了一支，想想不甘心，又把笔筒里冷落多年的那支天蓝色钢笔抽出来。

墨水在书架的最高层，我使劲踮着脚，胳膊伸得直直的，要脱臼一般，如此物理延长了我的身长。墨水，是英雄牌的，四四方方的纸盒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灰。

拧下笔杆，灌了一囊墨汁。在卿用过的答题卡上一道道划着，除了划痕，没有留下任何颜色。我又画出更多的线条，还是照旧。失望像潮水漫上来，便有些破罐子破摔，对笔尖加大按压力度，能听到纸张被划伤的呻吟，听是听到了，却并没有顾及。终是你的无用，造就它的伤害，明明你们是天生一对地设一双，我将怨气转嫁到钢笔上。

我无限怀念小学时用的钢笔。九毛钱一支，苞米外形，笔杆金黄色，笔帽碧绿色，合上，就是一个成熟的即将掰下来的小玉米。小巧玲珑，笔尖粗细正好，出水流畅，写作业记笔记均得心应手。你看看你，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遥远的记忆里，新买的钢笔笔尖要用热水烫一烫的，多少年没用钢笔了，印象实在模糊。倒了一碗开水，笔尖整个没下去。蓝色的墨汁顷刻间洇出来，把水染得蓝汪汪的。

等待的功夫，又查了一下钢笔不出水的原因及解决方法，现如今用的都是碳素墨水，颜色更深沉，但碳素容易沉淀，会附着在笔囊内壁，长时间书写后会堵塞出水管口。要用温水浸泡，多次清洗，直到无杂质出现。

茅塞顿开。

这笔买了大约八年，起初用了一次就闲置起来了。后来发现工作中红色水性笔消耗特别快，水性笔使用方便，写完马上换一支笔芯即可。但是丢笔芯时，就有负罪感了。我们国家才实行垃圾分类不久，但日本垃圾分类很多年了，而且分类标准比我们严格。即使一支笔芯，分类时要把笔头钳下来，一半归属于塑料，一半归属金属。为了少用水性笔，我买了一瓶红墨水，用起了钢笔。

这是上份工作的事。用过后，没有清洗，笔囊里有沉淀，完全是有可能的。

按照网上的办法，我挤掉墨汁，换水，浸泡，捏挤，透明的玻璃碗底果然出现了很多黑色点点，像血管里的斑块。一个人，大概从十岁起，血管里就开始有脂肪泡沫，天长日久，加上不良生活习惯，血管壁上会沉积越来越多，最后高血脂了，高血压了，当然影响正常的血液循环。这样一想，我发现我误解钢笔了，明明是操作人的问题，却怪罪到笔的质量上，还浑然不知。

当水里没有任何脏污，就表示清洗干净了。我不知道换了多少碗水，后来直接泡了一夜，今天早晨醒来，第一时间灌上墨水，划了几笔，竟有了颜色。出水了，出水了——我像久旱的沙漠里打出了第一口井那么兴奋。

铺开本子，试写起来。许久不写钢笔字了，有着一丝生疏，常在带不带笔锋之间犹豫不决，字体呈现出来就有些怪异，洒脱不起来，也内敛不起来。写一篇关于时间的吧，写着写着，时间这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就溜走了。

看来，这支笔被我修好了，又有了用武之地。如果丢出去，我实在不知道该把你丢在哪个类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