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之差
卫庄单手撑头看着窗外，老师在讲台上喋喋不休。无非是临近考试要如何应对，怎么抓紧时间复习。
阳光恰到好处，开春后的天气就是不一样。他打了个哈欠，外面操场有别的班上体育课的声音，嬉笑打闹。整齐跑步的踏步声落入他的耳里，更加想快点下课了。
“卫庄同学。”
这节课以后便是中午，再也不用看见班主任的嘴脸。
“卫庄同学！”
同桌轻轻推了他一下，思绪飘回来时只看见全班人都往他这里望，老师略有不满。“是，老师。”他忙站起来，却不慌。这是第一次，老师也不多做批评，铃声一响说了句下课就走出教室，卫庄从位子里拿了便当向天台去。
很急。
心里有些小期待，步子越发快了。这里可以看见学校的全景，视野很好，他并不想欣赏这所他已经看到烂的学校，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慢慢吃着午饭。微风拂起带动卫庄的发丝，五分钟，十分钟……
门被打开，是一只素白的手。她每天都会来这里吃午饭，卫庄低下头，隐隐抿着嘴唇，有时候来得早，也会来得晚。
时不时向她那里瞟去，不留痕迹的，不易被人察觉。女孩和伙伴们谈的正欢，三班的女生都很漂亮，这使她在其中变得有些像绿叶。
不过，春天的确是个好季节。
“抱歉抱歉，我赶时间。”
上个月下了大雨，母亲却突然想吃梨子。他只好顶着风雨去超市买，那个时候，她是从一条巷子里突然冲出来的。猝不及防的卫庄被撞倒，一袋子的梨滚落在地，她皱眉替他收拾东西，裤脚沾满了泥。
一见钟情了好像，卫庄盖好食盒的盖子起身准备下楼，从她的身边走过。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留意着她们之间的话题。
这次又是关于那个学长。
卫庄抓了抓头发，从上个星期起她就一直在说高三五班的学长，以前偶尔听同桌提起过，是个诗社的社长。成绩也是年级第一，长相也不错。
“嘁。”
他不屑，虽然没有见过面，但还是免不了有点反感那位学长。听说是个很文静的少年。卫庄脑海里浮现着一身书呆子气柔柔弱弱的面孔。这么弱的人，连打架都不会吧。
“卫庄，这边！”
他朝那边看过去，是篮球队的，正朝他挥手。“你小子怎么回事啊，心不在焉的。”接住了对面抛过来的篮球，卫庄盯得发愣。“怎么，又想跟我比？”这种时候，很适合找一个出气的东西发泄一下。
汗水顺着脸滴下来，他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个女生，然而又一次比一次要深刻。“李成，我好像失恋了。”卫庄倒在操场上喘着粗气，今天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哑，像是感冒了。“你找过马子吗？”李成擦了擦汗，他俩自小就认识，也从未见过卫庄喜欢过哪个女的。
曾经有一度还被人传是同性恋。
他的眉头微微皱了皱，因为侧着头看见了高三年级的学长，她喜欢的那位。五班的女生成群围着他转，明目张胆地递着情书，又或是拿着作业本装作问题目的样子。“虚伪。”卫庄闭眼扭过头去，内心烦躁。
“喂，你知不知道三班那个女生是谁？”
有些花开了芽，周一的体育课正好与三班对上。测试完一千米跑卫庄躺在地上休息，不经意间看见那天与他相撞的那个女生，她扎了个马尾，心情很好的样子。“她？高一有名的赤练你都不知道。”卫庄笑笑，原来是他的小学妹。
铃声又响起，该午休了。同学陆续回教室，他刻意放慢脚步，从一年级的走道绕了一圈才上三楼，经过三班时，她坐在窗前趴着睡觉。
二
知了在外面不停地叫，乏味的数学课有些让同学们提不起精神。日子越来越热，离期末还有三个星期，他望着黑板出神。
“那边的男生好帅，哪个班的？”
他在等人，倚在墙上身边的几个女生讨论着八卦。她们捂着嘴，自以为说话声很小，卫庄踢开了脚边的小石子，后面的视线盯得他有些不舒服。
“听说赤练跟张良学长告白了。”
“哈，不自量力。”
他下意识直起身子，微微退后几步双手环着胸留意对话。“她真以为自己有多大的能耐了。”中间的高个子声音有些刺耳，卫庄抓着额前的刘海皱眉。
“听说她妈妈是出来卖的呢。”
这样的话，赤练也听到过？他想着，不好的情绪萦绕在心头。“吵死了。”卫庄掏掏耳朵，她们搅得他心烦起来。那三个女生怔了一下惊奇地看着卫庄，他转过身来走近左边那个声音最大的，面无表情。
“闭嘴。”
语气冰冷到极点，威胁着。
女生向后退几步，说着"对不起打扰到你休息了"之类的话。冷哼了一声，迟迟等不到人他正欲拿出手机，结果铃声恰时响起，是李成。
电话里嘈杂混乱，李成说话的声音大到让他觉得耳朵要聋掉了。
“来xxKTV，妹子们多着呢。”
房间号204，卫庄站在门外深呼吸，他是不喜欢这样的气氛的，喧闹，乱套。电话里李成再三强调这是为他哥哥李斯的生日而举行的聚会，他若不来就是打了李斯的脸。
当然李斯才不会纠结卫庄来不来。
推门而入，便听见李成鬼哭狼嚎的声音。坐在最里面的女生们让他眼睛一亮，赤练正拿着一杯果汁安静地喝着，今天是丸子头。
他走过去在旁边坐下，冲她掉头示意，赤练似是觉得意外，慢了三秒才往里挪挪让出更多的空间。“我们见过。”她努力回忆，看着卫庄的脸有些面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嗯？好像是的。”耳边是不知名的网络歌曲，类似摇滚，有些受不了李成的唱功，完全与唱歌沾不上边。
“我叫赤练，高一三班的。”
听不太清楚，他微微向赤练偏了头，下意识的动作。她俯在卫庄耳边又说了一遍，呵出的气有些痒。
“卫庄，高二六班。”扶上额头靠近赤练，两个人在角落互相咬耳朵。说实话倘若这一幕让李成他们看见，大约是下巴都要惊掉了
赤练习惯性的大笑时倚着别人，卫庄说了什么话，她抓着手臂笑到肚子疼，手臂是他的，指尖的触感使他坐直，是第一次这样近的距离。
昏暗的光线看不清人们脸上的表情，开了灯的话，他一定是笑了的吧。
“那么，再会了，学长。”
一直嗨到晚上八点钟聚会才散，她向卫庄话别后小跑着追上前面的弄玉。路灯下影子被拉得长长的，卫庄拿出手机解锁在上面笔画着什么，他按了确认键垂下手吐出一口气平复心情，手机屏幕发出亮光。
联系人：赤练
他极少去食堂，今天出门急忙母亲准备的便当也没有拿。排着长长的队，卫庄在想要不要放弃直接去天台转转。“哟，卫庄啊。”后背被人拍了一下，李成就在身侧站着，后面一群身穿篮球队服的大高个。
“你到底有多少兄弟？”
卫庄看他，闻到那些人身上少许汗臭味，却霎时没了食欲，摆开搭在身上的手走出了食堂。
一中的校园是很大的，只是平常学生们每天操场——教室——食堂三点一线，不怎么闲逛。赤练漫步着，企图能发生什么。
走过去的是一对对情侣，这里没有监控器。她突然想到卫庄，思考着他会在哪里。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吃过午饭了，散步？还是待在教室里做功课。
小道上有绿荫遮阳，广播室里放着流行曲，荡漾在学校的每个地方。她记得这首歌，周末在KTV里听卫庄有唱过。
那个时候他就穿着简单的耐克白T，会喝酒也有纹身，身边一大群兄弟朋友，尽管眼神冷漠，却并不因此让他们疏远他。
可能，这就是魅力吧。她笑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