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暗恋的故事
贝尔奖得主墨西哥作家帕斯说过“死亡是墨西哥人最钟爱的玩具之一,是墨西哥人永恒的爱。对于纽约、巴黎或是伦敦人来说,死亡是他们轻易不会提起的,因为这个词会灼伤他们的嘴唇。然而墨西哥人却常把死亡挂在嘴边,他们调侃死亡、爱抚死亡、与死亡同寝、庆祝死亡。”
而我想说,其实死亡的感觉就像是暗恋。其实平生,最看不顺眼的一件事,莫过于暗恋。可我却又那么欣赏她,宛若工笔画中的素衣女子,举手间,一袭幽兰;投足间,一尾春风。她生得眉清目秀,却耐人寻味;她委婉含蓄,大有“犹抱琵琶半遮面”之势,她在冰天雪地的夜里,独自绽放,要的不过是在一个结了冰花的晨早,能醒在你的梦里。梦里梦外,馨香满怀。 可暗恋多是恼人的。一出精彩的暗恋,最多称得上是出成功的哑剧兼独角戏。剧中的悲欢离合、孤独寂寞只能一个人细细品味。暗恋者在自己编织的美梦中甜蜜地微笑,陶醉地沉溺,却始终小心翼翼,如影子般悄无声息,无时无地。被暗恋者一个在意抑或不在意的动作都可能让他如获至宝,又或者淘汰出局。最后的最后,还是一个人,或逃离,或丢弃。暗恋,像是一场很刺激的冒险,又像是赌博,赌赢了,一世欢喜,所有的过程会更加夺目;输了,来不及退场,甚至,来不及言语,真真成了一场哑剧。 有一种暗恋,说出来是喜,持续下去便是终生误。可暗恋终究容不得人言语啊,我若说了,他不应,我还有何颜面见诸世人;我若说了,他大肆宣扬,一场浪漫的情话岂不是终究落了个俗套?我若说了……于是有了种种猜测,亦有了种种惋惜、错过,甚至悔恨,黛玉与宝玉如此,木兰与立夫如此。事后幡然醒悟,不是魂归西天,就是嫁做他人妇。可真是应了那句诗: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样。
其实,很久之前的华夏民族,无论男女都是那样的直白、大胆。毫不掩饰的真情终究比蜿蜒曲折的暗恋多了一份纯真、质朴。《越人歌》便是如此: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越女将热烈的爱唱于大河之上,河水泱泱,最后王子携她回宫,皆大欢喜。倘若,在那种不通语言的情况下,越女只是偶尔暗送秋波,连王子的目光都不敢相迎,结果可想而知,越女会因此思念成疾,抑郁而终,这段佳话便无从谈起了。 不得不好奇的是,这样大胆而热烈的爱在后来两千多年的封建历史中渐渐湮灭了。尽管元宵佳节以及上巳节是女子可以表达爱慕之情的节日,但大多都是黛玉那般涓涓细流,小心翼翼。红叶寄情,鱼传尺素,共剪西窗,神女入梦,男女之间便只有点到即止的缘分了。也许不经意的刹那,暗恋的雪花纷纷扬扬,不分冬夏。
我不喜欢暗恋,暗恋者总是尽其所能地卑微,但却因为这种近乎卑微的爱恋而对她着迷。我想要看窥探那些一恋一世的人的心底,是否开了一朵冰封的雪花?那般冷,却又那般热情。纯白的花瓣不染世间尘埃,暗恋,终是逃脱了世俗的眼睛。所以,她只能盛开在寒夜,无人知晓,风亦萧萧的寒夜。无论暗恋多孤独,多神伤,总有人前赴后继,至死不渝。任何一场暗恋中,暗恋者或多或少,或大或小都会受到伤害,哪怕这些伤痕看起来是那般妖娆美丽。暗恋者喜欢自我安慰:我喜欢你,与你无关。暗恋者总是45°嘴角上扬,你笑,我便笑;你哭,我亦哭。于是有了那棵开花的树,长在你必经的路旁,阳光下慎重地开满了花,朵朵都是前世的企盼。而当你终于无视的走过,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不是花瓣,是几世之后,我凋零的心。至此,暗恋者的心终于凋零。暗恋者其实就是另一个被暗恋者,他丢了自己,丢了生活,丢了世界。
所以,还不如大声喊出来。结果好坏,交给命运。是过客,你就藏在心底,偶尔想起,时光会帮你遗忘过去;是生命里的百分之一,你就盈盈笑意,时光会祝福你。可是,我喜欢他,我说出来了,他离开了,连朋友都做不了了,甚至连那陌生人都不是了,怎么办?所有的选择都有两种结果,没有对与错,只有好与坏。在选择之前,你就应该预见。得到了,不需讶异,无须欢喜;失去了,不要怀疑,不喜欢就让它随风逝去,继续上路,继续出发。很多年后蓦然想起,你不会记得那个人的容颜,只会记得那片岁月的荒凉与勇敢。
暗恋的挣扎与苦恼终究不是我所能承受的,每一次的倾心相遇,我都以最快的方式告白,然后结束,之后,便不是朋友了。会难过,会抑郁,会不舍,唯独不会后悔。他们只能是过客,而你等待的是投中你波心的石子,不是荡漾起的一圈圈涟漪。我依旧欣赏暗恋,喜欢暗恋的故事,却永远不会将自己投身于一场暗恋,我害怕我没有那么多的青春看那朵雪花绽放,却终于融化。
撰稿人 田一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