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那天

这么多年来，我心底里应该是不喜欢父亲的吧？在印象中，父亲沉默寡言，酷爱喝酒，总是喝到不省人事。那时候的我很害怕，怕自己的大树倒下。青蛙在田间叫个不停，外面的风也呼呼作响。

昏黄灯光下的父亲喝的有些醉了，盯着我半晌后，憨憨地笑了，指着我说：小妹，你过来，坐这。我疑惑地搬着小板凳坐在父亲身旁，这时候风忽的吹了进来，灯下的父亲的身影变大变小。

父亲不说话，好像在回忆什么。过了很久他才缓缓开口，对着我说：其实你不是从田地里捡来的孩子，只是爸妈当初想你过好一点打算将你送人的，养到半岁的时候，你还太小，实在是不忍心。

我静静地听着，想象着那时候的父亲。

嗯？为啥要连夜回来呢？东西都不要了呢？

父亲笑出了声，那户人家在当地有钱有势，都答应别人了，再出尔反尔，这不是怕出乱子么！

我不太记得自己在想什么，那个时候，只是觉得有些东西不一样了，我那个怕事胆小的父亲好像在用他坚持的方式在做些我理解不了的事。

突然一下子，我变得胆大起来，继续追问，调侃父亲：是不是因为我小时候太可爱，所以舍不得啊？满怀期待地注视着父亲，想捕捉到他所有不易发觉的情绪。

是的，很可爱！那户人家有两个儿子，不知道别人会不会尽心对你好。如果财产都给了儿子，被抱养的女儿怎么办呢？

我就想着啊，什么都不要了，不要钱也不要别的东西补偿了，就想着每年能去看一次，看你过得好不好。

人家怎么能许呢，每年看一次，孩子万一被带走了，那岂不亏了呢？就这样没谈好，大晚上的抱着你就从河南赶车回来了。

那时候想啊，在别人那儿终究不放心，饿着你冻着你排挤你怎么办？虽然家里苦点破点，总归让你吃饱穿暖的。

父亲喝酒的时候才会这样话多，但是像这样毫不掩饰的给我讲了一个关于我们之间的故事是第一次。

屋子里的灯光很暗，暗得都似乎看不到旁边人的样子，却出奇的让人温暖平静。

我侧着眼去望着那个平时让我敬畏到害怕的男人，他的思绪似乎不在这个空间，飘向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我多想多想，那么冲动地去拥抱一下他，告诉他：谢谢您让我有机会做您的女儿！

最终还是没有，连同那一句：爸爸，我爱你！

都没有去做，去说。

我不知道那个男人有着怎样的魔力让我如此记忆深刻，但我知道他对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含蓄告白会让我记住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