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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回展览画派——俄罗斯国立特列恰科夫美术馆珍品展”观展笔记

2018-03-13  本文已影响62人  持明院主

19世纪中后期的欧洲艺术迎接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变革,从英国,到法国,再到东方广袤的俄国,学院派的艺术正在面临着各种挑战,从而在挑战中诞生了新的艺术流派和新的审美价值。

典型的如法国,在19世纪中后期出现了马奈这样的现代主义的艺术家。1863年,在巴黎展示了一幅爱德华·马奈(1832-1883)的作品《草地上的午餐》,引起了巴黎艺术界的轰动。这是一幅被官方沙龙所批评的作品,它模仿自16世纪意大利艺术家提香的《田园合奏》,后者就在卢浮宫展出。然则和提香的作品不同的是,马奈所表现的主题并没有原作中那种人与神交流的意味,而是赤裸裸地体现出尘俗的场景。他把衣着整齐的绅士和裸女绘在一起,又具有一种超现实的意味。他所表现的排斥神和禁欲的现实主义主题,和大胆使用色块,寻求色彩对比的技法,引起了官方学院派的强烈抨击。但是,马奈却在一定程度上开创了一个全新的时代,在其后,莫奈、雷诺阿等艺术家接踵而起,创造了“印象派”的辉煌。

草地上的午餐

英国在19世纪中叶兴起了拉斐尔前派(Pre-Raphaelite Brotherhood),这一画派最具才华的艺术家约翰·埃弗里特·米莱斯(1829-1896)在1850年于皇家美术学院展出了《木匠作坊里的基督》这一作品,和《草地上的午餐》一样,引发了轩然大波,甚至连狄更斯都跳出来指责画家。在这一幅作品中,基督和约瑟、玛丽亚被描绘成了普通人。手指被刺了一下的基督正在接受母亲玛丽亚的安慰,而约瑟正在查看他的伤口。画面中的所有人被剥离了“神性”,木匠的工具、作业台、人的衣着、甚至污垢都被描绘地栩栩如生,具有强烈的现实意味。无怪乎会被当时的学院派拥护者打上“亵渎”的标签。

木匠作坊里的基督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俄国的“巡回展览画派”,也是大历史背景下应运而生的产物。俄国的艺术,在当时的欧洲并不受注意,甚至被认为水平普遍低劣于英法等国。原因在于俄国的优秀作品很少出现在西欧主流的艺术沙龙中。而俄国学院派的作品也和欧洲的主流学院派作品一样,以宗教、神话、历史、贵族肖像等为主要题材,固守着文艺复兴时期艺术的风格——追逐对细节的细致描绘,力求完美。就在这样的背景下,出现了追求革新的新画派,为俄罗斯的艺术吹入了一股清新之风。1863年,有13位俄国艺术家退出学院,他们在俄国的乡间组织巡回展览,为民众服务。他们是19世纪中叶开始的欧洲艺术革命的一部分,他们和英国、法国等国家的新艺术家遥相呼应,追求艺术表现现实,反对固步自封的学院艺术,反对学院艺术对艺术审美和评价的垄断,在艺术创作题材、手法上锐意革新。

一定程度上,他们是俄国那个时代的社会出现变革的一种反应。就在“巡回展览画派”出现前两年,沙皇亚历山大二世推动了农奴制改革,而改革的部分推动力,来自俄国在克里米亚战争中的惨痛失败,凸显了俄国这个大国在欧洲的落后。19世纪前期,特别是拿破仑战争以后,俄国一度是欧洲最牢固的封建壁垒。在1848年革命席卷全欧以后十余年,俄国终于也不得不顺应时代进行改革。然则改革并没有深入地触动俄国的传统势力,俄国社会依然积弊深重,意味着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俄国仍然面临民主革命的艰巨任务,这使得“巡回展览画派”更多地将艺术创作放在揭示俄国当时的社会现实中。在展览展出的作品中,我们可以不止一次看到这样的特征。

本次展览展出的作品,来自俄国国立特列恰科夫美术馆,该美术馆丰厚的藏品,得益于创办人帕维尔·米哈伊洛维奇·特列恰科夫(1832-1898)的独具慧眼。他的一生中收藏了大量当时俄国优秀艺术家的作品,并且在1892年将其兄弟的两千多件藏品捐赠给莫斯科,造就了这一座以他名字命名的国立美术馆。展览中,巡回展览画派的代表人物列宾所绘的特列恰科夫像被摆放在最前面,对这位慷慨的收藏家致以博物馆人崇高的敬意。

帕维尔·米哈伊洛维奇·特列恰科夫像,列宾,1901年

在这一次“巡回展览画派”展中,第一部分“学院与传统”中展示的学院派的作品,让我们能对巡回展览画派的诞生背景有一个直观的印象。最典型的作品如这一幅由费奥多尔·安德烈耶维奇·布龙尼科夫(1827-1902)绘于1874年的《为赫尔墨斯柱碑祝圣》,他表现的就是学院派画家熟悉的题材——古代希腊的历史题材:一群希腊人正在树立起一座赫尔墨斯的柱碑,一位祭司正在为这个仪式祝圣。画家延续了文艺复兴的风格,对人物的表情、动作、服饰极具细致。

为赫尔墨斯柱碑祝圣

为贵族阶层绘制肖像,也是学院派美术的一个重要题材。在这类题材中,往往会出现刻意为当事人美化的现象。展览中这一幅伊万·柯兹米克·马卡洛夫(1822-1897)绘于1865年的《亚历山德拉·捷利舍车娃肖像》就是如此。而在这方面,西班牙的画家戈雅可谓一位打破常规的先驱者。他在《卡洛斯四世一家》中,将国王一家臃肿、低能、昏庸表现地淋漓尽致,体现了现实主义的精神。

亚历山德拉·捷利舍车娃肖像

对于巡回展览画派来说,风景是一个常见的题材,通过对俄罗斯广袤的大地风景的描绘,传达出对现实的关注和对人性的关怀。而俄罗斯画家对雪景的描绘具有特别的“技能”。下面这幅费奥多尔·亚历山德罗维奇·瓦西里耶夫(1850–1873)绘于1871年的《融雪》体现出了极其高超的技巧,画面下半部分路面的雪,部分融化露出路面,而未融的部分还反射着太阳的光泽,这使得画家在处理这一部分的时候必须本着对自然极其细致的观察,用大胆的笔触去营造出这种带有立体感的效果。画面上的老人带着小孩艰难前行,带有一种强烈的萧瑟感。

融雪

尼古拉·尼卡诺罗维奇·杜波夫斯柯依(1859–1918)绘于1890年的这幅《静谧》是展览中最震撼到我的一幅作品。作品的上方是浓厚的层云,在下方的海平面上映照出光影效果。海上有一艘孤舟,正在面临暴风雨的袭击。考虑到1890年的欧洲所具有的紧张局势,加上俄国尖锐的社会矛盾,我们很难不将这幅体现“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油画和当时的历史背景联系到一起。展览说明说画家在创作时受到了贝多芬音乐的感染,我想,可能就是第三交响曲《英雄》的第二乐章,那种低沉阴暗而又转入悲怆的音乐风格才能表现这样的画作。

静谧

阿列克谢·康德拉季耶维奇·萨夫拉索夫(1830–1897)绘于1881年的《黑麦田》也给人类似的感受,画面上的黑麦田一望无际,体现出一种俄国乡村的自然之美。但是在画面上方,阴沉翻滚的黑云似乎预示着“变天”的可能,不由让看画者产生了一种焦灼感。

黑麦田

伊萨克·伊里奇·列维坦(1860–1900)是俄罗斯那个时代最杰出的风景画家之一。在展览中展出了他的多幅作品,而这一幅绘于1899年的《薄暮》或许最能说明他在绘画手法上的革新。这幅画已经接近当时的印象派作品,用大胆的色块处理来表现薄暮下的景物,展览中另有一幅《五月的新绿》,也用类似的手法体现出植物在阳光下的光影效果。这种“大而率之”的技法无疑是对学院派绘画的挑战,体现出巡回展览画派所特有的艺术特征。

薄暮

本次展览的重头戏是伊万·尼古拉耶维奇·克拉姆斯柯依(1837–1887)绘于1883年的《无名女郎》,这幅画究竟有多火,且看它前面攒动的人头就知道。几乎每一部谈及俄国艺术史的书籍,都会印上这一幅画。


《无名女郎》前的观众

克拉姆斯柯依是巡回展览画派的灵魂人物,他的艺术理论和艺术风格对巡回展览画派有着指导性的作用。他在1872年创作了《旷野中的基督》,画面上,在一片孤寂的沙漠中,基督茕茕孑立。这幅画表现的是《马太福音》中40昼夜未进食的基督,但和英国的拉斐尔前派一样,克拉姆斯柯依笔下的基督脱离了“神性”,他打破了东正教圣像自拜占庭时代以来的那种风格,而是将基督作为一个人内心的挣扎和斗争体现在画中。

这一幅《无名女郎》更是如此,画面上的那位女郎,坐在敞篷马车上,她的背后是雾气迷蒙的莫斯科街头。她以一种睥睨众生的眼光,打量着看画的人。画家在细节上的处理令人惊叹,帽檐上的绒毛,帽子下方侧脸的光影,女郎的睫毛和眼神,无不栩栩如生。画家描绘的,究竟是列夫·托尔斯泰笔下的安娜·卡列尼娜?还是莫斯科大剧院的一位舞台明星?还是画家在街头看到的一位普通的女子?但值得肯定的是,画家笔下的这位女子,充满自信,具有震慑人心的迷人魅力。画家用这样“剥去身份标签”的女性肖像画题材,来传达他对女性解放和女性地位问题的认识。

无名女郎

关于女性地位和平权问题的作品,在本次展览中还有其他体现,比如这一幅菲尔斯·谢尔盖耶维奇·茹拉夫廖夫(1836–1901)绘于1870年代的《婚嫁前》。画面中的新娘双膝跪地,掩面而泣,体现出一种沉重的无奈感,而身边手足无措的父亲和门后不忍目睹的母亲更加深了故事的失落感。

婚嫁前

要说巡回展览画派中最著名的人物,当数列宾。伊里亚·叶菲莫维奇·列宾(1844-1930) 是俄罗斯杰出的批判现实主义艺术家,他的成名作就是今天收藏在圣彼得堡俄罗斯国立美术馆的《伏尔加河上的纤夫》,他用惨淡的笔触绘出了11个被生活重担沉沉压迫的底层劳动者。而这次展览中展出的这一幅《纤夫涉水》大约绘于1872年,几乎和那一幅名作绘于同一时期,说明列宾就这一题材不止创作过一幅作品。画面上的纤夫显然和那一幅名作一样,也是出自于写生,人物脸上悲伤的表情,肩头沉重的纤绳,诉说着抱受压迫的风霜,体现出列宾对现实的沉重思考和批判。有趣的是,列宾在处理“纤夫”的形象时,不像法国现实主义画家米勒那样“去除个性”来表达底层的苦难,他画中的纤夫各有不同,抓住了不同人的不同心理。

纤夫涉水

列宾在人物画方面,是极其能抓住人物内心世界的,这一定得益于他对人物的观察和对人物心灵世界的理解。就以列宾为俄国著名作家屠格涅夫和列夫·托尔斯泰绘制的肖像画为例,两位文豪表现出来的气质特征截然不同,很容易让人联系到他们的作品风格。画家在处理这两幅肖像画的过程中,对背景、色调,人物的微表情都采取不同的手法,直观地表现出他对这位人物的理解。

屠格涅夫 列夫·托尔斯泰

历史题材是列宾非常擅长的一个方面,他在创作的后期逐渐从现实主义转向历史,这和当时俄国人民族主义情绪的日渐高涨吻合。1881年,沙皇亚历山大二世遇刺,引发了血腥报复,在这样恐怖的历史背景下,列宾曾绘有《1581年11月16日伊凡雷帝和他的儿子伊凡》,描绘了沙皇伊凡雷帝在暴怒中杀死自己的继承人的历史事件,画面中传达出的那种惊恐和绝望是对那个时代的直接控诉。展览中展出的另一幅历史题材作品《查波罗什人给土耳其苏丹写回信》是列宾多年心血之作,他借用历史上哥萨克人回信土耳其苏丹,嘲讽苏丹的收买和威胁的故事,来传达一种自信、昂扬的民族情绪。而那个时代,俄国多次和土耳其之间爆发战争,俄土问题成为传达这种情绪最好的题材。展览中的这一幅作品是大家熟知的那幅名作的其中一幅习作,可见列宾在创作那幅作品前对构图、人物表情、服饰、形象花了很多的心思。

查波罗什人给土耳其苏丹写回信

列宾创作于1897年的作品《决斗》也是极能表现画家功力的作品,决斗在俄国文学史上有着惨痛的一幕,1837年1月27日,俄国著名的文学家普希金死于一场悲剧性的决斗。是时去古未远。列宾在创作这幅作品时,通过构图体现出了决斗的紧张和悲剧的气氛。

决斗

20世纪初的巡回展览画派诞生了不少年轻的画家,他们在延续前人的基础上有所创新。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这一幅尼古拉·康斯坦丁诺维奇-列利赫(1874–1947)绘于1901年的《海外来客》。他以自己历史学家的身份对纵横波罗的海的维京人进行了直观的描绘,海面上的水纹倒映着华丽的船身装饰,船上的维京武士充满着彪悍尚武的气质,画面华彩而有气势。

海外来客

在俄罗斯艺术史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巡回展览画派,在整个展览中得到了一次有脉络有内容的展示。让我们能对19世纪中后叶到20世纪初的俄罗斯艺术有大致的理解。或许如果能通过进一步的对比诠释,强化对展览展出的艺术作品的说明,会让展览起到更好的解读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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