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黎榟卫》连载之六十四

            黎  榟  卫

            吴  语  著

        上集 华蓥山往事

            第六十四章

          家有喜事悲中来

          风吹愁云天门开

      爷爷看着两块老腊肉，叫奶奶挂灶头上，他继续喝酒。我看着治病神通广大的爷爷，由衷地佩服他，一连串问题骾在喉咙里，不吐不快。我们暂时忘却忧伤和悲怆，看爷爷一脸喜色，他夹起一块白晶亮色的萝卜，塞进嘴里，边砸巴着上下唇皮，边喝酒边说：“这小媳妇遇到我算是运气好，否则死定了。”

      我看着爷爷沾沾自喜的模样，再看看奶奶也暂时忘却忧伤，还在为那个被爷爷从鬼门关拽回来的小媳妇的怪病叹息:“这人啊，真是吃了五谷生百病。”

      我极其认真极其严肃地告诫奶奶和我娘:“今后烧菜时，你们不要伸头看锅里，以防油烟熏晕脑壳。”

        我爷爷听后哈哈大笑，笑得老泪飞溅，我娘也在一旁跟着呵呵地笑。我莫名其妙看着他们。爷爷摸摸我脑壳，揉揉昏花的老眼，神秘莫测地指着笼里的鸡，再啜一小口烈酒，慢条斯理地说:“白娃啊，做人做事要考虑周全。那小媳妇常年没多少机会吃肉，吃鸡肉更是奢侈，今天家里来客人，她闻着锅里喷香的鸡肉，清口水流了一地，而灶房里就她一人，她先偷偷吃了几坨鸡肉，还想吃，就挟了最大一坨鸡腿肉，正吃得香，便听见她婆婆的脚步声，慌乱中，想吐还来不及，待婆婆进门那一瞬间，她欲吞下带骨头的鸡肉，却卡在喉咙里，吐不出咽不下，就莫名其妙背过气去了，若不是俩亲家吵闹时说鸡肉，我摸脉搏正常，人却气若游丝，感觉很是奇怪。听说小媳妇一人烧菜，便明白了多半，小媳妇因偷吃鸡肉卡喉咙，我照准她后脖颈，猛地几巴掌拍打，我既不想让她婆家人知道真相，也不想让她娘家人知道病因，所以，我就一脚踢飞了鸡肉。”

        爷爷还说，知女莫如娘，她娘是看清楚了闺女吐出来的鸡肉，所以感激不尽。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觉得爷爷比神医还神。不仅治好了她的病，还给病人留有余地，难怪爷爷支开小媳妇婆家人，难怪那小媳妇一个劲感谢我爷爷，难怪小媳妇娘家妈一定要谢我爷爷两块老腊肉。我崇敬爷爷的医术，更崇敬他的人品和医德。

      爷爷重回灶火旁吃肉饮酒，不知何故，他突然自言自语道：“年关将至，家里本无过年肉，倒是病人家属留下了老腊肉。俗话说，年好过荒难逃，这神鬼不分的岁月啊，人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是啊，人在这苦难岁月里，茫然地生活着挣扎着煎熬着，能活条命出来就是万幸。        想着我家那些在外下落不明的亲人，悲从心底潮起，我也是泪眼婆娑。就再次端起爷爷的酒碗，吸取刚才的教训，只是用酒碗轻轻地碰着唇皮，小抿一口烈酒，那酒在我嘴里仍旧不依不饶地撒野，火热滚烫且麻辣刺喉，一股热气从里往外奔涌，我头上冒着细细热汗。于是，我走出屋子外面透气，冷清的星光在云雾里挣扎着，霜风割痛我脸上的皮肉。

      风把雾霾吹散，寒星灿灿。我看见不远处，从官道上走来一个歪歪倒倒的人影，那人咳嗽声音清脆响亮，我心里一惊：“我爹回来了！”

        我喊着爹，一路兴冲冲奔向黑影。待我奔向田埂上的草垛旁，却不见了黑影，我怀疑我自己是不是酒后看花了眼睛，寒风如刀子般一块一块切割得我脸上肌肉生痛，就垂头丧气地揉揉眼睛，惺惺着回家。

      没走几步，一个若隐若现的痛苦呻吟声音传入我耳畔，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我想怕是见鬼了，我吓得紧缩脖子往有灯火的人家走去。

        “白娃，白娃！”我终于听明白了，真真切切是我爹的声音，于是我不顾一切奔向草垛，就着微弱星光一看，果然是我爹躺在草垛下，他看到我，无力地喊我：“白娃，我的儿子！白娃，我的儿子啊，爹终于看到你了……”

      我兴奋地大喊：“爹啊，你终于回来了！”爹冰冷的粗糙大手抚摸着我脸蛋，挣扎着站了起来，没走几步，又晃了晃身子，如风中朽木般重重倒地昏厥过去。我和爷爷好不容易把我爹弄回家，才发现他蓬头垢面一身褴褛，满脸胡茬纵横，他手指凳子上的菜钵，急促地喘息着又昏厥过去。

（未完，明天精彩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