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与恶：由阿伦特引发的思考

1973年4月23号，阿伦特在阿伯丁作讲座。主题是“论思想”。通常认为恶是一种力量，可以使人的思想堕落。可是，阿伦特的观点与之相反，认为“恶的根源就存在于人的思想里”（《爱这个世界》，254页）。“在她看来，思想是一种无言的对话而非别的，这正是思想的前提条件。思想者必定从世界和人群中引退，他是孤寂的，但不孤独。”（同上，255页）于是思想者自己分裂为二，并且在二者之间不断进行对话。这种人的内心中的二者不断对话从而取得相互间的协调，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良心的源泉。而一旦放弃了思考，上述这种协调就不复存在，人就不再内心中进行对话，良心就不被蒙蔽了，这就是堕落。

以上是阅读《爱这个世界》一书中对这一观点的简单介绍，但这种介绍在我看来是太含糊了。因为，说“恶的根源就存在于人的思想里”，这个说法，似乎是在说“思想”这种活动本身，就已经包含了恶的因素在内了。可是，接下来的解释，好象又是在说：只是在放弃思考、放弃使心灵协调的对话活动的不断进行，才导致了恶。

从《爱这个世界》这本书中，我认为阿伦特应该也是主张前一张观点的。恶的根源就存在于人的思想里。阿伦特反对海德格尔，认为海德格尔的“此在”只是孤寂的存在，而她进一步主张此在应该进入到政治的公共空间中来，来表达自己。因为，“所有仅仅是隐秘的、内在的和深奥莫测的东西对于她来说等于不存在。只有当它浮现出来，展示自己，公开化并且逐渐成型，它才获得了真实性。”（同上，263页）而在思想中，一切正是内在的，隐秘的，还没有显现、展示出来，还没有外在化。而思想的恶（或者是思想的原罪）可能正在于，思想总是将这些隐秘的视作真实的。

我想继续问，如果恶的根源就存在于人的思想里，那么，是存在于人的思想活动之中，还是存在于人的思想的成果（即各种观念、理论、主义），或者二者兼而有之。也就是说，思想这个词应该如何理解。先暂不管阿伦特提出这个命题时是如何理解思想的，我尝试来讨论以上三种可能性，因为这个问题是一个具有根本意义的哲学问题。

一人的思想活动本身，是否就会导致恶？

思想的特征在于，它认为思想活动有其独立性，这导致人们远离了现实生活。而专心于思想。思想一旦起航，就无法停住了，思想会考虑各种各样的可能性，因而也就可能偏离地走到恶的可能性之中。因为，思想只问可能性，不问善恶。因此，若没有良知、德性的指导，理性既可能导致人产生最大的善，也可能导致人产生最大的恶。

二恶存在于人的思想的成果？

通过思想。人们因而有了各种各样的思想成果：观念、理论，各种主义。当然，有些观念本身就是一种恶，实际上，人们发明的各种观念，各种思想，有一些完全就是毒素。

三恶存在于二者。

可能这种说法是比较周全的。

无疑这个问题是非常复杂的。希望以后有机会可以对这个问题作精深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