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成功？成功有衡量的标准吗？为什么我们喜欢用成功来衡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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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成功以一个人的金钱、功名、社会地位来衡量，我更关注“失败者”。与之对应，所谓“失败者”，也指未获得世俗上的成功，却不能用世俗的成功或失败来衡量他们，因为他们完成了自己。

木心说，我曾见的生命，都只是行过，无所谓完成。木心无疑完成了自己。如今来看，木心出了不少书，也有了名气，他自然是成功的。然而，倘若没有陈丹青的引荐，木心很可能就被埋没了，岂不成了“失败者”？在出书出名之前，他已写大量手稿，仅狱中就有60多万字，还有太多太多被烧毁的文章、书画。是金子都会闪光，却不是所有的金子皆会被发现，又岂能简单用成功与失败来衡量。

“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而今，还有隐士吗？喧嚣尘世，有一点成就恨不能让全世界都知道，生怕错过了眼前名利的人大有人在，还有多少人静下心来钻学问、搞艺术？那些顶着大头衔的科学家、艺术家，他们就是真的成功人士吗？似乎大家现在更信奉张爱玲的“出名要趁早。”然而，又有多少人看好她晚年的落寞，隐于市的大隐？张爱玲是真的隐士，是活得通透的人，她的人生成功吗？早年的名利、不幸的婚姻、多舛的命运，很难用世俗的成功或失败去衡量张爱玲，但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有她的一席之地，不是那些空喊一句“出名要趁早”的人所能效仿的。

北岛的散文集《失败之书》，是诗人在流浪路上的一些采撷。听其名，以为他写的都是失败者，读完此书，却发现书中的人既不哀也不伤，更无气馁和惶惑，书中的“流亡”故事也并没有向读者讲述失败，但为什么命名《失败之书》？何为幸福？何为成功？北岛说，“没有幸福，只有自由与平静。”抑或，书名不过是一个象征，一个隐喻，漂泊本身的虚无也算失败吧，但从中却读到一个个极致的自尊和高贵的灵魂，又岂能用世俗的眼光去衡量他们的成功或失败。

比较那些教人励志成功的书，我更愿意读这类写“失败者”的书。无论是文学作品还是现实生活，这类人总令我唏嘘、感慨，遗憾、惋惜。我曾以《失败者之歌》命名，写过哈代《无名的裘德》读后感。裘德是一个一生皆在追梦却命运多舛的人，一个同命运对抗却不断被命运打倒的人，一个灵与肉不断斗争的人，一个完成了自我生命的人。

裘德离世前有两个愿望，一是看一个特殊女人，另一个是看过后马上去死。当他拖着病躯、裹着毯子、冒着大雨去看恋人苏时，是全书最凄惨、最动人、最心酸的情节，理想幻灭、事业丢弃、爱人失去、贫病交加、悲凉离世。用世俗眼光来看，还有比这更失败的人生吗？裘德离世前反省自己短暂一生得出结论：“我们头脑清楚，我们大胆追求真理，但是我们的行为却大大超越了时代，时代还没有成熟到我们这种程度。我们的思想提前了五十年，所以这对我们来说是没有好处的。”

这位在马车上自学拉丁文、希腊文的聪明孤儿，在繁重工作之余，夜夜苦读的青年，却被基督寺大学教授进言：“安守工人本分，固守旧业，绝不应朝三暮四，别作它图。”然而，从事体力劳动得以活命的裘德至死也未放弃他的大学梦。

作家野夫笔下的畸人刘镇西也是这样的“失败者”。刘镇西是没有上过大学的民间文人，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靠给搪瓷器皿烧字维持生计，走街窜巷的流浪生涯中作诗填词，特别是研究《楚辞》音韵。两度因激言时政坐牢，妻子是结过三次婚的文盲，没有共同语言，却相濡以沫一生。读到文盲妻子与不懂事的养女唱他填的文言词，他则拉着二胡为朋友送行，我潸然泪下，这是怎样一颗饥渴而高贵的灵魂！

这类人大都是社会的边缘人，永远与“成功”沾不了边，却做成了自己的人。

钱理群教授认为，现在的大学培养的大都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他们看似高智商，高学识，内心深处却是自私自利。他们善于交际也懂得配合，其目的就是要取得常人眼里的成功。这样的人生只是行过，何来完成？然而，又有多少人关心自己的生命是行过，还是完成！

放眼望去，芸芸众生，成功者少，失败者多。我们大都看到成功者获取的荣誉、地位、财富，少有人看到背后的苦涩、艰辛，难言的伤痛……更勿说失败者，尤其是那些一生怀揣梦想，一路往窄门行走，一直在做自己的人。

一个人，怎能简简单单用成功或失败来衡量，哪有衡量标准？不过是你是什么人就拿什么样的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