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行义举嘉轩办学堂,同成长稚童结金兰
马驹和骡驹他们长得十分相像,像是一个窑烧制的两块砖头,他们的整个面部器官显出了白家以“鼓出”为表征的雏形底坯。与母亲白赵氏和妻子仙草的溺爱不同,白嘉轩往往只在孩子不留意的时候专注的瞅着他们那器官鼓出的脸,却说不出亲热的话,也不做出疼爱亲昵的表示。
孩子已经长到了该当入学的年龄,他便谋划在白鹿村创办一座学堂,倒不全是为了两个儿子的就读方便,只是觉得现在应该由他来促成此事。学堂就设在祠堂里。虽然是祭祀祖宗的神圣之地,毕竟是公众的官物没有谁操心。白嘉轩想出面将年久失修的祠堂彻底翻修一新,然后在这里创办起本村的学堂来。这样他的名字将于祠堂和学堂一样不朽。
说起白鹿村的祠堂,它和村庄的历史一样悠久,却没有只言片语的典籍保存下来。无数次的灾祸摧毁历史也摧毁记忆,只有传说经久不衰。不知经历了多少次的摧毁又多少次的重建后,村庄后来出了一位很有思想的族长,他提议把原来的村名改为白鹿村,商定族长老大那一蔓子孙统归白姓,老二这一蔓子孙统归鹿姓。白鹿两姓合祭一个祠堂,并仿效宫廷里皇帝传位的铁的法则立下规矩,族长由长门白姓的子孙承袭下传,天经地义,不容置疑。老族长白秉德死后,白嘉轩顺理成章按法定继任了族长。
白嘉轩走进鹿子霖家那座由鹿家老太爷建造的全原最漂亮的四合院去商议翻修祠堂事宜。鹿泰恒老人旨意翻修祠堂就由嘉轩和子霖两兄弟搭手来弄。
嘉轩组织后勤,子霖负责工程,修复祠堂所需的粮款按敬香火的村民凭自家的家当随意捐赠,一升不少,一石不拒。不足的部分,由白鹿两家包下,并将捐赠粮款和花销用度公布于祠堂外的围墙上。
整个一个漫长的春天里,白鹿村洋溢着一种友好和谐的欢乐气氛。工程竣工揭幕的那天,请来了南原上的麻子红戏班子,唱了三天三夜。
这年夏收之后,学堂开学了。白嘉轩被推为学董,鹿子霖被推为学监。两人商定一块去白鹿书院找朱先生,请他给推荐一位知识和品德都好的先生。
朱先生见了妻弟白嘉轩和鹿子霖,竟然打拱作揖,跪倒在地。兴办学堂是功德无量、造福万代子孙的大善,他是替那些有机会念书的子弟向他们一拜。朱先生推荐了和他同窗同庚、知识渊博的白鹿原东边徐家园的徐秀才来学堂执教。
在隆重而简朴的拜师典礼上,徐先生自肩头斜过胸膛在腋下系着红绸,他只说了一句话作为答辞“我只想尽职尽心教好仁义二字”。
白嘉轩执意让鹿三的儿子黑娃和孝文、孝武一起去学堂念书,并承担了黑娃上学的全部费用。
黑娃学名鹿兆谦,本村孩子王的他自己却崇拜起从神和村转回本村学堂的鹿子霖长子鹿兆鹏来了。和白家兄弟那一副时刻准备着接受别人叩拜的正经相相比,他被随和的兆鹏那深深眼窝里溢出的魅力征服了。特别是兆鹏送给他的那放在手心里凉冰冰、含在嘴里甜滋滋的冰糖使他浑身颤抖起来,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并发誓将来挣下钱,先买狗日的一口袋冰糖。
除了兆鹏的冰糖,还有徐先生抽的一顿板子也给他留下了记忆。那天后晌,徐先生指派黑娃到河滩柳林里去砍一根柳树股儿,黑娃提出让兆鹏和孝文一起去,徐先生应允了。三个伙伴走出白鹿村村口,看见独庄庄场里围着一堆人,黑娃提议去看看给牛打犊给马配驹的热闹。
围栏里,黑驴的前蹄踏在红马背上,张口咬住红马脖子上的长鬃,后裆里一条二三尺长的黑黢黢的家伙在配种的白兴儿像鸭蹼一样的连指儿的托举下,随之消失了,而红马浑身颤抖着咴儿咴儿叫起来。看着看着,三个孩子都羞红了脸,谁也不说话,默默地离开庄场,裆里的牛牛硬得跟驴毬一样。
回到学堂,徐先生让三个人跪下,伸出手来,轮流打板子。三个人都是硬头货,谁都不肯招认曾经到庄场看过黑驴和红马配驹的事。天擦黑时,三个人的家长不约而同地找到学堂,看见一排溜跪在祠堂台阶下的儿子,得知他们去了不该去的场合,顿时气得脸孔蜡黄,手直哆嗦。于是三个白鹿村里最珍爱面子的男人对各自的儿子一顿胖揍,打得他们昏将过去。
随着兆鹏兆海、孝文孝武兄弟先后去朱先生坐堂的白鹿书院念书,黑娃向徐先生深深地鞠了一躬,走出了村学堂,留下给他或者说留下给他们的确是一生中难以磨灭的美好而又痛苦的向往和记忆……
预知后事如何, 请看下回“白嘉轩荫女定干亲,朱圣人退兵立乡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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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本书的人物、情节均源于陈忠实先生的《白鹿原》,版权归陈先生所有。笔者的缩写仅是出于热爱,本书也仅用于粉丝之间的交流学习,不涉及任何商业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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