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高考前一夜，梦回了学生时代，梦到了两个人，一个是初恋，一个是老师。

醒来也在纳闷，为什么是这两个人，后来明白了，原来他们都是我青春遗憾的一部分。

那还是十四五岁的年纪，情窦初开。我们的开始像极了当年的沈佳宜和柯景腾。

那时，我是班级里的学习委员，学习成绩好，上课认真听讲，下课就安静地坐在座位上看书，准备下一节课。他呢，不爱学习，下课就带着他的小团体出门溜达，最喜欢的就是调皮捣蛋。如果，不在一个班，我们的人生永远不会有交集，即使分在一个班我们也是陌生人，我们从未说过一句话，心里还有些看不惯对方的做派。

直到有一天，他再一次扰乱了自习的秩序，老师重新排了座次，我们俩就这样成了同桌，老师大概是希望我能影响他吧，至少我不会加入他的行列一起皮。    

对此，我没什么感觉，反正像我这一类学生总是被当作工具人，同桌永远是调皮捣蛋的学生，老师的期望是，在我的影响下，他们能悬崖勒马，变得又懂事，学习也能变好。事实当然不如人意，不过和这些人同桌，倒也乐趣无穷，这次，只不过是换了个人罢了。

刚搬好位置，已经是最后一节自习课了，我像往常一样，安静地写作业。不一会儿，他就坐不住了，开始和前后套近乎，把自己的笔送给他们，才几分钟，几个人就熟络起来，我们这一方小天地，很快成了整个教室最热闹的所在。

我只顾做作业，他送给我的笔，我委婉拒绝，他并未多说什么，继续玩闹，老师进来后，又被抓个正着，免不了挨顿骂，他也无所谓。

我们的同桌生活就这样开始了，他这个人自来熟，尽管我不太理他，但我的作业，他总是毫不客气地就拿走，还回来后还要郑重其事地道谢。有一次，他拿了一支新的笔送给我，说，我的好同桌，以后多多关照。熟悉了之后，发现这个人也不坏，偶尔我也会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我们已经成了一伙，他总是喜欢搞恶作剧欺负我，趁着午休把我的鞋带系在一起，没事儿揪一下我的马尾，再快速收回，假装没事人，等我扔下手中的笔，瞪着他，他就假装没事人一样问怎么了，脸上藏不住的笑却把他出卖了。中午我吃着饭，他就在旁边讲一些很恶心的笑话，直到我再也吃不下去，扔掉手中的饭，他就一副得逞的样子说着风凉话。每当这时候，我会狠狠地掐在他的胳膊上，他的胳膊就留下了一个个乌青，像一根发霉了的藕。

渐渐地，我开始在意他的举动，下课他出去时间长了，我会在座位上期待着他能快些回来，他出身在富裕的家庭，我很怕被他看不起，日常也尽量装扮成不是穷苦之家的样子。有一天，他说，身上的乌青被妈妈发现了，他撒谎说是被门给挤了，我一边笑话他这蹩脚的借口，一边又感到被保护着的温暖。

有一天晚上，家里的电话铃响了，对面没有什么话，但我知道是他。

第二天，两个人都没有提这件事，我们依然户损笑闹。我忘记了自己是一个安安静静的好学生，自习课经常被他逗得前仰后合，周围的同学已经传来了叹息声，用这样的方式传达着他们的抗议。已经有几次被老师发现了，我已发现老师对我眼神的变化，那里面已经开始有责怪。

一学期很快过去了，那个期末，我是第一次没有得到任何奖状，虽然我的成绩依然很好。

又上了新的年级，真好，我们又是一个班，为此我在心中窃喜。开学后，我们却很默契地没有互相说过一句话，座位也相隔遥远，处在青春时期，男孩女孩天然会保持距离。可是许多次，我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在老师讲笑话的时候，在与同桌讨论的时候，在自习的时候，在他课间回到教室的时候。

因为他，我感觉上学很美好，每一天都对这一天充满期待。我甚至会故意和别的男生打闹，我更愿意在教室里表现自己，因为我知道有一双目光正洒在我的身上。终于有一天，收到了一个从他那里传来的纸条，纸条上传达着他的喜欢。那节自习，我的脸一直红着，心却飞上了云端，坐上了云彩，去到了一个梦幻的世界。

我们就这样恋爱了，那是恋爱吗？每天互相传着纸条，说一些废话，心里装着对方。表面上还是假装陌生人，只是心里多了份确定。我们的爱慕就这样在教室的空中传达着，我们从没有单独相处过。

又换座位了，这次我们离得很近，虽然不是同桌，他就在旁边，中间隔着一条过道。身体不自然就会朝左边倾斜，我们又可以光明正大地说话了。

有一天，他说，那些纸条被妈妈发现了，妈妈不允许他再跟我来往。我顿时感觉五内郁结，好像连呼吸都停止了，脸上羞的是那些话都被一个未曾谋面的大人看到，心里怕的是如果家长找到学校里，该是多么丢人。可是，心中的喜欢却无法被这些掩盖，我们还如往常。

另一个男生发现了我们的秘密，偷偷在我的书里留言，也表达了他对我的心意，还叮嘱我最好离我那位远一点。想着让他醋一醋，我故意将这些文字放在了表面上，果然被他看到，以前他就对这个男生很不满，怪我们俩走得太近，这一次他直接生了气，连带着我也不理。

这一段关系就这样结束了，我们再也没有说过话，也断绝了纸条的来往。最开始也许是赌气，都在等待对方先来和好。时间长了，竟然成了尴尬，或者是一种默契，谁也不方便再来打破这种冷战关系。偶尔还是会在空中四目相对，也只好把那份喜欢隐藏迅速移开。

后来的年级，我们再也没有分到一个班，升国旗的时候，我会偷偷寻找着他的身影，后来，听说他又找了新的女朋友，还是当年我们一起吐槽过的人，我对他们最毒的诅咒就是最好他们也被父母发现吧。

偶尔，我会期待着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又从一些人的口中听着一些他的消息，他又换女朋友了，是我们班的一个女生，他真无情，我已知这段关系就此永远结束了。心中残存着一点感觉，却不知道是喜欢还是执念，让我到如今还能梦到他。

另一个人，高三的地理老师。第一次是从班主任的口中知道他，班主任夸他知识渊博，广知天文，大家有空一定要多向他提问，我总是对这样的人有天然的好感。课代表一般也用沿袭制，高二我就是地理课代表，高三顺理成章地还是。

现在，我已经想不起他的名姓，只记得我称呼他为“老头儿”，样子我还记得，头发剃成最普通的平头，头发浓密，根根竖着，我总感觉他的性格也如这头发般坚硬。虽然他表现出一副豁达之态，可我能隐约感受到他内在有着隐隐约约的对世俗的不满，而那表面的幽默只是传达这份不满的工具。

每次地理课前，我都喜欢早早地去办公室找他聊聊天，逗逗乐，我内心有份苦闷也希望能找到一个出口疏解。我想我们的的确确是成了好朋友的。

只有在他的课堂上，我才敢肆无忌惮。故意大声回答问题，故意乱答一通逗乐大家，故意在课堂上伸个懒腰，把胳膊大大地撑开，偶尔也会惹怒朋友，罚站一节课，之后也不用互相道歉，还能和好如初。

高三毕业后，那个暑假没有想象中那么愉快。我的成绩并不好，家里两个人住进了医院，我也做了场小手术，他在QQ上宽慰我，让我勇敢面对一切。

暑假，和一些朋友一起请他吃了一顿饭，没想到是散伙饭。那个餐桌上的人，后来都没有再联系过，我的老师，也没有再回复过我的消息。

我的老师，也许只是上天借给我的一个人，在那段我无比痛苦的高中岁月里，带给我一点点快乐，使我总能在黑暗里看到一点光。时间到了，我就该还回去，又怎么能强求着不想放开呢？只是遗憾甚至没有机会跟他说一声谢谢。

马上，高中毕业快10年了，时间自顾自地流着，回想起这些记忆却如昨天，原以为都忘了，原来不过是被尘封了而已，今天借着梦打开了盖子，问一声：都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