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水库
旧文“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不再笑春风”,修改第二稿。第一稿:再回水库。
简单的顺序调整,稍稍的文字修改,感觉一下子就不一样啦!感谢“江岚_美国”老师耐心指导。
夏天的时候,和先生带孩子一起回了一趟水库。那是我生活过十一年的地方,算是我的第二故乡。
二十多年了。每次想形容时间如此快速地飞逝时,总觉得词穷。当年水库边的我,正青春年少;如今归来,鬓毛早衰。熙来攘往、擦肩而过的行人里,竟已见不到半张熟悉的脸庞。山坳里早已没有了那片果园的半点踪迹,取而代之的,是几幢欧不欧、中不中的临水低层建筑,灰墙红瓦,是目前整个坝区里最“高端”的酒店,占据了水库极漂亮的一个水湾,一个人工搭建的木台远远地伸进水里,收费供人垂钓。
当年,老爸在坝区深处那个果园场担任场长和技术工程师,那里曾种满了橙子树、搭满了葡萄架。果园场发展起来后,水果改良,又种上了脐橙。
每当橙子收获的季节,家里总有整麻袋整麻袋圆鼓鼓的橙子,吃也吃不完,浓浓的橙子味满屋飘香;夏末,葡萄又成熟了,一挂挂的绛紫,精亮诱人地堆放在桌上的大果盘里。记得那时巨峰葡萄还是新品种,甜度虽然稍有欠缺,但个头特别大,是普通葡萄的一点五倍。淡绿的果粒饱满圆润,剥了皮,鼓囊囊地塞进嘴里,轻轻一咬,清香满溢。
如今,到哪里再去寻觅那么美味的橙子?
曾经每天上学都要走过的那些山路,也都被精心修筑过了,变成整齐的两车道柏油路。
老妈曾当所长的那个招待所,也已经租给某个旅游公司,改为酒店。那些年,招待所是坝区唯一用于接待的场所,市级水利系统的会议很多就在这个招待所召开。时不时的,省、部领导会来视察指导,下属各单位的定期会议也在这里召开。当一队队大大小小的车辆开到招待所大门口时,我便知道,又到了老妈最忙碌的时候了。
如今除了楼体结构,招待所已全改头换面。楼外我们曾经追逐玩耍的地方,被一个又一个停车位分割成一个个小格子;水库全面完工后,管理班子和附属单位都搬走了,旁边的篮球场上,没有了年轻小伙们的生龙活虎,透着说不出的冷清;从篮球场通往家属楼的那一百多步石梯,是我们从家到招待所找老妈的主要通道,竟然没有翻新,磨损得极光滑的每一步每一阶,都承载着我年少的记忆。
随着旅游业的开发,新酒店的入驻,农家乐像入春后的新芽,一簇一簇从地里冒了出来,密密麻麻地长在水库两岸。招待所因不临水岸,再没了以前的喧嚣热闹。
在成都出生和长大的儿子对我说:妈妈,我好羡慕你啊。你曾经住在这样的水边那么多年!
是啊,我曾幸运的临水而居。“小时候的水库很美。在这些弯弯曲曲的水道两岸,有很多渔家,”我指指远处的水流的弯道,对儿子说,“我有好些同学都住在这样的水弯里,每天划着渔船过来,再步行去学校。”
“真的呀?”儿子睁圆了眼睛,“怎么划渔船过来?从哪儿到哪儿?”
唉。水库已没有了原来的样子,儿子已无法想像我描述的画面。我只好把我把右手边的大坝指给儿子看:“我的游泳,是在水库里学会的。” “当时单位里的孩子,几乎没有不会游泳的。夏天的每个傍晚,水边都坐满了人。”
每年刚进入五月,就开始有人下库游泳了。
大坝的侧面,斜斜缓缓的伸进水里,形成了自然的浅水区和深水区。从水岸往里,水越来越深,最深处有七十来米,约是二十三层楼的高度。
初学的,很自觉的在近岸的水边用两手攀着大坝斜面的石缝“啪啪”拍打自己的双脚;或略走进去一点,在双脚能够触底的地方尝试“狗刨”。熟练一些的,会往深水处游。
几乎每个人都能准确地估量自己游泳的能力和体力。会在自己能够掌控的区域里往返于深水和浅水之间。临近大坝闸门、离岸大约六七百米的那个人工小岛,是大多数人每天游泳往返的目标。
夏天是水库最热闹的季节。游泳的、钓鱼的、打鱼的……水面从清晨开始,要到晚上九十点钟才能彻底安静下来。
夏天,也是水库水量最为充足的时候。当水位够高了,便会开闸放水。笨重的闸门缓缓升高,水流狂泄而下,轰隆隆、奔腾的水声把库区的人们都吸引到了泄洪道两旁的山坡上。
大家挤挤攘攘,过节一般,为狂啸的水浪欢呼;为石壁上如雷地拍打声惊叹;为脚边、手边无数小彩虹的美丽而折服。
泄洪工作甫一完成,就有人背着背篼、拎着箩筐到泄洪道尾端的那一弯浅滩去捡鱼。鱼都是水库里野生的,有超过六七斤的大鲤鱼,也有肥美的鲫鱼。
“据说,后来水库发展副业,开始在水库网箱养鱼。饲料一筐一筐地撒进去,水质被破坏殆尽。这些年已经没有人再到水库里游泳了。”
“最近七八年,水库开展旅游,搞起了钓鱼节。网箱养鱼虽然被全面取缔,直到现在,水质也没能恢复到以前的样子。”
“真是太可惜了。”儿子郁郁的看着脚边的浑浊的水。
我环顾四周,失落至极。
曾经的那个水库,已经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