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在路上

岛国,男人,狗

2017-03-19  本文已影响60人  欧阳十三大人

岛国,是小岛的岛国;

男人,是个吃肉好色的男人;

狗,是条吃斋爱苹果的大狗。

岛国,男人,狗

我的第一站,就是这个小岛。有大片白净的沙滩,碧清的海水纹丝不动,鸥鸟白鹭扑着翅膀低低的划过。

身形瘦长的男人踉踉跄跄地跑在海滩上,他的前边是一条壮硕的大狗。

不一会,狗从沙滩里扒出一只苹果,乐呵呵地叼过去,向它的主人摇尾乞欢。

我蹲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心一意把自己埋进沙子里。

阳光,沙滩,狗,男,女

(请务必注意断句)

这美好的景象,让我想起《最爽的一天》里Benno旁白开片那段话:

“我的头发里有盐粒,双唇有着金枪鱼与橙汁的味道,太阳不算很烈,但却把我晒得火辣辣的…”

岛国,男人,狗

你问我,认不认识那个一边跑一边摔跤的傻大个?

认识!当然认识,我还知道他的那条傻狗叫多利。是一只吃斋念佛,特别喜欢苹果的傻狗。

怎么认识的,我得先说一下我的邻居,

阿欢。

来到这个小岛上,除了房东,阿欢是我第一个说话超过十句的人。他住楼上,每天骑着一辆很有历史感的小机车出行。

我贪恋院子里的树荫,于是执意选了一楼的房子。

每天晚上回来,阿欢的破机车好像识窝的狗,趴在我门前,一点也没有占人地盘的羞愧和自知之明。

所以每次阿欢下楼取车,都会替它说很多抱歉的话,说得多了,我也就把坏脸色藏起来,他继续说,我就忍不住跟他交朋友了。

真是个温和有礼貌的好孩子啊。

绕回来,瘦高个的男人和那条吃素的狗,是阿欢的朋友,都是从美利坚合众国飘过来,如假包换的洋鬼子!

有一天,阿欢问我,要不要看足球比赛,恰好非常无聊的我,点点头。然后才知道,他说的球赛,是真的球赛,大三学生业余联赛。

岛国,男人,狗

那天,下着毛毛细雨,一直没有停过; 场上的呐喊声也像潮水般一波又一波,没有停过。

阿欢指着球场上一个瘦高个,大声说

“看!那个13号!杰克!”

我白眼一翻,

是不是所有的外国人都叫杰克?

但马上又翻回来,13号耶!

我不懂足球,但是那天的球赛,我的眼睛一直黏着13号的杰克没离开过。

他就像一阵不知疲倦的风,永远处于奔跑状态,摔倒很多次,又会迅速爬起来。

杰克无疑是这场球赛风头最足的宠儿,场上很多女生举着写了他名字的旗子横幅,大声叫着“杰克!杰克!”,兴奋得脸发红。

每进一个球,我都跟着他们举起双手,大声欢叫,过足了瘾。

球赛结束,阿欢领着我去找杰克,我这才看清他的模样。

杰克身长肤白,一头淡金黄色的头发。阿欢介绍说,这是我同学,美国人,他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哦。

我看到,场下的他,好像抽了骨头的面条,懒洋洋的斜倚在栏杆上,跟那个驰骋绿坪的形象相差甚远。

阿欢接着说,这是我朋友,她想认识你。

我白了阿欢一眼,谁想认识他了!

我长得那么肤浅吗?人家跟观众席上那些傻叫欢呼的花痴不是一路货好吗?

这位杰克童鞋你好,

我也叫杰克。

哦不,十三!

我愉快地把手伸过去,伸过去,伸过去,嗯,伸过去......

金发肤白的杰克同学,一只手把矿泉水瓶屁股砸碎了,往脸上、口里洒,一只手夹着烟,眼睛笑笑地望着我,满脸写着:你看,我很忙的。

妈蛋,原来是个傻子啊!

我讪讪地把手缩回去,问阿欢,

你丫不说你同学会汉语么?

吹牛逼呢!

我天朝汉语博大精深,

哪是这些平庸小辈能掌握的?

不等阿欢回话,杰克同学就脱下球鞋,“啪!啪!啪!”在我面前神色自若地敲打起来,然后漫不经心地穿回去,看着我脸上的沙粒和污水点,笑眯眯地说:

“来呀,互相伤害呀!”

吐字清晰,用词准确,绝对的汉语。

我出离愤怒了,也是绝对的。

一只十几岁的小姑娘,讲什么修养,有仇当场报啊!我把粘着泥雨芬芳的脚印,完整地盖在他后背上。

我对杰克的初始印象简直是坏到了极点,妈蛋,能用长沙方言跟我飙粗话的美国人,你见过吗?!题外话:汪涵马可在推广我大长沙方言这块真是做出了杰出的贡献啊。

别以为你请我吃肉请我吃肉请我吃肉

就没事了......

还得再来一个加大份量的蓝莓冰淇淋才行,

哼!

杰克酷爱吃肉,这一点跟我相似。

我们一边愉快地消灭手撕鸡,一边聊天。

我问杰克,你的中文名叫什么?

他晃悠着两条大长腿,说,当然是李小龙啊!他是中国男人中的这个(竖起大拇指)。

我摇头,李小龙可以代表中国功夫,但不能代表中国男人,他个头不高的,你这长度跟他不一样啊!

杰克哈哈大笑,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说,

你看,你看,这长度是不是很长!

妈蛋,纯洁的我一下脸红了。

杰克虽然讨厌,

但是他的狗多利却十分讨人喜。

多利是条健硕的金毛犬,体重跟我差不离了。不管谁抱它,准能舔你一脸口水。

要是再给它一苹果,那就更加不得了,假如它会说话,一准开口叫你爹,跟它主人一个德行。

这算什么,所有的狗不都是摇着尾巴,流着满嘴哈喇子跟你撒娇讨吃的么?

但多利特别得很,它有多特别,简直无法想象。多利不吃肉的!

狗!不!吃!肉!

这让无肉不欢的我非常困惑,到底是什么巨大的打击让多利对肉失去了兴趣?

还是,主人造孽太多,护主心切的狗为他积福从此一心向佛不食人间百肉?

嗯,一定是后者。

岛国不大,也就是一个小岛,太阳每天升起,有花朵开放;潮水每天退去,有木叶枯萎。

再美的风景,时间久了,都成了墙上的一幅画,天天挂着,觉不出好看还是不好看。

我每天都在焦虑,下一顿吃什么。

阿欢在外边租了房子,为考研做准备。

业余足球队的杰克,也再也没踢过足球了。

他笑,我老是摔跤。

日子久了,我就跟晒在沙滩上的鱼一样,无聊得要死。

接下来,按照套路,你以为我要跟杰克来一场跨种族的生死爱恋?哦不,生活不是电影,我也不想当萝丝。

十几岁的少女不一定都怀春,何况,那时候的我心里经常质疑,我怎么肯定,我就是一个女生呢?

或者你以为我们会来一个三角恋,毕竟阿欢眉清目秀,说话温柔;杰克高大英俊;谈吐幽默,我虽然画风 不美,但也是青涩少女一枚,这个故事总不赖吧?

多利:别忘了我!别忘了我!我是人贱人爱,吃斋好苹果的金毛犬。

不不不,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

因为什么都没有,所以特别无聊。

为了抵抗这种无聊,周末的时候,三个人便会进行无聊的约会。

比如,用一晚上,把小岛整个沿海木栈道走完。 或者走很远山路,去到一个不知名的漂亮小山谷。

杰克说,要把可以走的路都走完。

我骂他,你个傻逼到底懂不懂汉语,

你能走的路还得几十年啊。

阿欢一如既往地腼腆笑,听我们两个斗嘴。

我们穿梭在老街巷里,杰克不时停下来喘气,我嘲笑他,像迟暮的老人。你看你看,前边这个老房子!绿荫满墙,窗扉半掩,多撩人!

我叹,要是有一个黑发肤白唇红的妙龄姑娘推开窗,朝我微笑,该多美。

杰克科科科地笑,说,我有一个女性朋友,她应该蛮适合你的口味。

阿欢打断,指着窗户,你们看,哎呀呀......

窗户推开,有女人把褪了色的旧竹竿伸出来,上飘着一条硕大的女人内裤,猪血色的。

我们一愣,继而相视大笑。 徐娘半老的声音跟着一只烂拖鞋飞出来。鬼叫啥子呢......

仨儿撒脚丫子跑!

杰克踉踉跄跄地跑着,一头栽倒在地上。

他说,我起不来了。

说这个话的时候,他用的英语,一点不如汉语流利,磕磕巴巴,断断续续,歪歪扭扭。

他的手不停地抖,脚也抖,全身都在抖。

多利在旁边哇哇乱叫。

我吓坏了,也哇哇乱叫,问,怎么了怎么了?

阿欢把他抱起来,靠在腿上,又翻出他口袋里的药,灌下去。

哦漏!是发羊癫风了么?

不不,你陪我送他去医院,我现在打电话。

杰克从医院出来时,坐着轮椅,

他早就坐着轮椅了。

小脑萎缩是种什么病?

不是老年人才会有的吗?

杰克你他妈到底多少岁了?

我叫你叔没占便宜吧?

你这个傻逼,有病不好好歇着,徒个什么山海线!踢个什么球!游个什么泳!

你你你......

我骂着骂着,就不出声了,坐轮椅的又不是我,不能走路的又不是我,这会讲什么都不合适。

我走出去,抓住阿欢:

通知他父母了吗?这到底是个什么鬼病?

你们筹划完他的最后一场球赛,不是还计划去一趟北京的么!天朝这么多唇红齿白的妹子等着他呢。

杰克推着轮椅出来,咧嘴一笑,撑起身子,说,我我还行呢......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努力立直了身体,说,你看,你看,我长度还可以吧?

我眼一红,一拳砸过去,半途改势又赶紧扶住他。

摔倒的杰克,就像一把从海里捞起来的水藻,快速枯萎起来。

他说话含糊不清,手抖得发不出完整的信息,阅读超过十分钟就会有剧烈的头痛,还时不时就可怕地抽搐起来。

我给他读书,读着读着,自己就睡着了。多利在旁边摇着尾巴,守着我们。

梦里,我跟杰克,阿欢,还有多利在海里游泳。浪花一阵又一阵......

闻讯赶来的父母,准备带杰克回国治疗。

可是,他还想踢足球,还想练胸肌,还想撩妹子,还想去北京......

在机场,杰克跟我们挥手,说,

等我好了,我要开飞机回来找你们玩!

哦,是呢,他梦想当飞行员。

阿欢考上了研究生,我骑着车离开了小岛。

杰克的轮椅,辗转在各大医院。

有一天,我正在看书,手机叮叮响。

点开,一张照片铺满我的屏幕。

是杰克那不要脸的傻逼笑,他躺在沙滩上,比了一个大拇指的手势。

我很好,我在旅行。

来自杰克的问候。

我打电话过去,响了一会,被挂断了。

忽然想到,他大概是不想让我听到他磕磕巴巴的话语吧?或者,其实这条信息也是别人代编的?

我想起杰克的那句话:我要把能走的路都走完。

还好,还好,

不是在医院,不是么?

我们坐在礁石上,看天海交接的线慢慢涌过来,三个傻逼数海面由远及近有多少种颜色;

有时候海风很大,浪花拍过来,直接打到身上,火燎火燎地疼。

我们叫着笑着爬起来,又朝木栈道摇摇晃晃地奔跑起来。

多利吐着舌头像箭一般冲出去,又窜回我们中间,来来回回。

小脑萎缩症又称脊髓小脑萎缩症,简写为SCA,是一种家族显性遗传神经系统疾病。只要亲代其中一人为此疾病患者,其子女将有50%的机率遗传此症并发病。

这类患者发病后,行走的动作摇摇晃晃,有如企鹅,因此被称为企鹅家族。

小脑萎缩是一种以损害脊髓及小脑为主、慢性、进行性脑部疾病,多为家族遗传。

由于病灶范围和发展过程不尽相同,小脑萎缩的临床征群亦有多种类型,其主要症状为走路不稳、动作不灵、握物无力、言语不清。

有的患者头晕、头重、头胀、头痛,伴有复视或视物模糊,吞咽发呛,书写颤抖,大小便障碍等。

有一种关心,是不敢问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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