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5》第二章 表白
故事写于三年前
《1375》第一章 演讲其时，小曦和我一样也是个毕业生，她个子不算高，头发短短的不过肩且黑得发亮，那双清澈如缠丝玛瑙般的双眸，时常专注一件事情而无端定格住，任凭他人呼唤却不能抽离，她的美，如果要用一句诗来形容，就是“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
那时大一，我在图书馆兼职，工作内容就是负责把同学还来的书整理好放回书架，对于像我这样一个不爱看书的人来说，在图书馆工作当然不是为了那每小时6块钱的微薄酬劳，而是为了能在炎炎夏日享受空调。平时工作着实无聊，又没什么可以消遣的，我只好听听音乐，玩玩游戏，发发短信，因为只有玩手机，才能不影响别人看书，累了，我就跑去四楼“中外名著”书架后面睡觉，在地上垫上俩本书，坐在上面挨着架子发白日梦是十分写意的事情，这里很安全，因为压根不会有人晃到这里。
后来在这个无人的角落，让我认识了小曦。
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我照常在这里睡觉。
“喂！你怎么在这里睡觉啊？”
突然被这杀猪似的声音吵醒，我本能地弹了起来，还以为是哪个领导老师巡视，正要道歉说自己只是在听歌，睁眼看见一个瘦瘦的女孩，才放下心来，不过这也很正常，如今的大学，老师教授都不做科研，领导都不办民主、自由之类的公开论坛，全都去搞“校园十大歌手比赛”和“讲文明，树新风，齐来参与端午宿舍游园会”诸如此类的活动。
她虽然长得不错，但非我所喜欢的类型。
“额……”我说不出话，撒不出一个像“闭着眼睛用心感受”的低端谎来。
“诶，其实我不想叫醒你的，但我实在是找不到其他工作人员。”
“哦……有啥事儿？”
“我想说这里的书排的有点儿乱，像《飘》和《茶花女》就该放到一起，可是《飘》我却在‘法学’那里看到了，还有……”
像这么一个滔滔不绝的叨叨叨，我耳朵里面的软骨组织仿佛会自动闭合似的，把话挡在了外面。
“嗯，好好好，我想应该是上一个值班同学搞错的，我现在去弄回来。”哪有什么上一个值班同学，最近图书馆招不到人，搬书这一块全由我一个人来管，我只是不想听这个女生废话，借口到天台去抽根烟。
所谓天台，只是夹在图书馆和智美楼中间的隐蔽的小阳台，这样隐蔽难寻的地方，很少人知道，我一直认为是设计者故意腾出来让给悄悄偷情的学生来调情用的。
天台风很大，吹得人头发乱甩，烟一抽完，逼得我无心留恋。
回到那，她还没走，全神贯注地翻着一本黑色书皮的书。
“你那本什么书？”我只是随便问问。
没有动静。
平生最讨厌不鸟人的人，这比不鸟人的鸟更可恶。
我也懒得鸟她，一屁股坐下来，戴上耳机，闭目养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喊我一声，我假装听不见，她又喊一声并用手触了我一下。
“嗯？干嘛？”
“麻烦帮我留意一下一本叫做《安娜·卡列尼娜》的小说，我找不到。”
“你确定这里有这本书？”
“这本书很经典啊，是托尔斯泰写的，不可能没有，应该是别人借去了吧。”
“你可以上网看啊。”
只见她皱着眉头，教训似的说：“上网看又哪里比得上看实体书有趣呢？看实体书感觉比较实在啊，看实体书比较不伤眼睛啊，看实体书比较……”
这下我耳朵果断地学会了折叠功能，任凭她嗡嗡作响，我完全听不进去。
我敷衍了事：“嗯，好好好，我帮你留意一下哈。”
“好的，谢谢你哦，我叫小曦，以后我还会常来，你叫什么名字？”
除了小沈阳和小叮当以外，我对其他“姓小”的人完全没有印象，记不住。
我努力挤出一个勉强而灿烂的笑，“我叫小浩。”继续敷衍。
“那说好喽，谢谢你哈，那我走了，拜。”
我重新戴上耳机，让那首暂停了的《潜龙勿用》重头再来。
这就是我和小曦的第一次相遇，说实话，我对她是完全无感，甚至有点厌烦，但有些事情它的行进轨迹，就是不能想象，而且想象不来的。
之后她每个礼拜总有那么一两天来蹭书，而且每次都是到“中外名著”那里闲蹭，我怕她烦，每次在天台见到她，都有一种寝食难安的错觉。
“那本《安娜·卡列尼娜》还了吗？”她又烦我了。
我趴在米黄色桌上没理她。
“小浩，你有在听吗？”
我翻过来，面向她，“李娜？”
“是安娜！卡列尼娜！”
“噢，还没有还。”我早就忘了有这码事，也不晓得书是被人借去了，还是被我随意放到哪个书架上。
“哇，借去那么久，都快两个月啦。”
“你可以先看下其他书啊，《朝花夕拾》和《简·爱》都很不错的，嗯，我都看过，值得一看，你也可以到楼下去看下《故事会》，报纸什么的啊。”
“这俩本书我13岁前就读过了，后来也读过很多遍，我怕你是把安娜收起来了吧，快把安娜还我。”
“屁，上网看去。”
“滚，一个星期后，你要把安娜还我。”
“你说还就还，那我面子往哪儿放？”
也许是这些无聊的交谈，无形中促成我和她熟悉彼此。
为了避免伤了感情（虽然并无感情可言），我把整个四楼都翻了一遍，终于找到了那本传说中的《安娜·卡列尼娜》。幸亏图书馆楼层面积并不大，翻起来并不是很费劲，这也无甚，作为私立学校，老板定是花最少的钱办学招来较便宜的老师收买最低分的学生，奈何这些学生偏偏家里钱最多，这不仅让学校赚得盘满钵满，开个会都弄得肩摩踵接，也好让学校看起来朝气蓬勃，实则为娇气蓬勃，建校十年，也出不了几个能人。
后来小曦自个儿在“中外名著”找到了这本书，还嚷嚷说别人还了都不告诉她。
之后两年，小曦一如既往地每个礼拜都来蹭书，而我只要没课，都跑来兼职，甚至工钱后来从6块降到了5块，亦是如此，我和小曦慢慢成了好朋友。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小曦，也许是在某个美丽的难忘瞬间，也许是在她某个看书定格住的时刻，抑或是在一些琐碎无聊的交谈上，那个烦人的女孩，慢慢地让我感到温暖，不能说是必不可少，但若不见她，便觉得缺斤少两，我对喜欢的理解很浅白，就是日思夜想。
最后在实习前一个月的一天晚上，我终于表白了，我久久不主动的原因，是因为我不能为她承诺些什么，而那次表白，只为了让自己不后悔。
一个平凡的夜，天空没有值得描绘的绚丽色彩，我和她像往常一样在操场跑道上散步。
“干嘛？一天晚上都支支吾吾的。”她问我。
“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别跟我表白什么的哦，我可不接受。”
“靠！你怎么知道的？”
“啊？”她看起来很诧异。
“你准备好了吗？”我问。
她突然停住脚步，没有回答。
“我喜欢你……”
她不假思索就打断了我的话，只吐出一个字：“别——”那个“别”字紧贴在“你”字后面，拖得很长，拒绝得十分干脆利落。
“我不知道表白应该说点什么，我怕讲错话，但我喜欢你很久了，这不会有错。”
她不动声色，看来又再定格住，表情看来有点惊慌失措。
以前我以为女人的直觉很准，些微的动静便能引起注意，我真没想到她原来还未进化完全，居然会浑然不知。
“其实我没别的意思，尤其是在这个时候，我说……在准备离开学校之前。”
俩人站在跑道中间，边上是大汗淋漓的跑步的人，我们久久不说话，直到她忽然回过神来说出一句：
“浩，谢谢你，谢谢你喜欢我，正如你说的，在这个时候，我们不可能开始。”
“哈，按你这样讲，那你的意思是……如果我要你做我女朋友的话，你会接受喽？”
“不一定哦——”尾音又再拉长，可这一次，小曦撇着眼睛看我，证明她已经“想通了”，尴尬的气氛完全消失。
“哈，毕业快乐！祝你能找到一份好工作！但是男朋友的话……尽量不要找啦，工作要紧！还有……要给我预留一个位。”我伸出尾指。
“切！”她毫不犹豫就勾上尾指，同时勾上了，我们的约定。
爱情没有开始，就不会结束，既然不会结束，那么两人的约定，就不会因为时间空间的阻滞而终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