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虫快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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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有一份网虫快递已送达，请问是否签收？”张智宇一觉醒来打开电脑就看到自动登录的QQ页面上覆着的小窗口显示着这么一行字，“新型的网络骗术？”就算张智宇眼睛周围明显熬夜过重的黑眼圈都快圈住他的视线了，他也明确点对了叉号。然而小窗格并没有如他预想般的消失，反而又覆上一行字：“你确定要残忍地拒绝可爱的网虫吗？”张智宇面无表情地点了个是，结果……“网虫快递谢谢您的支持，您的情感快递由编号13701网虫为您派送中，请注意查收。”张智宇晃了晃晕沉沉的脑袋，眨了眨眼睛，原来那一行贱贱的卖萌文字已经消失，而他的鼠标赫然点在是否签收的那个“是”上。“流氓快递啊。”张智宇被气笑了，已经认命了自己电脑要被黑的事实。

张智宇等了一会，电脑屏幕上原本弹出来的应用全部被强制关闭了，然后就黑屏了。张智宇“……”了一会，就看到黑了的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粉红色的漩涡，漩涡里还在冒着桃色的爱心，张智宇惊讶之余不忘抽了抽嘴角，这风格和那个耍赖的窗格居然有些诡异的雷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是颠覆了他的三观，因为，一个白胖的，脑袋上只有三根毛的小人，居然背着一个比它身子还大的包裹哼哧哼哧地从一片爱心的漩涡里钻了出来！那小人钻出来之后还不忘理了理卧在它脑袋上的三根毛，然后一本正经地站在电脑桌上，躬了躬身：“张智宇先生您好，网虫快递1370快递员竭诚为您服务。”此时的张智宇已经被打击过了头，呆愣地点了点头：“你不觉得白色和粉色的漩涡很不搭吗？”

……

在一阵风吹过扫了几片落叶的尴尬之后，张智宇才在那小人叽叽喳喳的解释中知道自己面前的小白人是一个可以穿梭网络的神奇生物，还可以将网络上被发送的文字携上发送人的情感快递给接受者，据小白人说，还是以128MB这种飞一般的速度，“你们这个物种，总爱口是心非的，喜欢的不说，不喜欢的也不说，隔的近了不好意思说，隔的远了又想要些仪式感，时间和情感都被你们磨没啦，机智如我们，当然是不会错过这个商机啦。”听完这个颇不靠谱的小短腿拍着胸脯的豪言壮语，张智宇只是沉默了一会，说了一句：“你们这个快递这么流氓，有营业执照吗？”小白人身形定格了一下，肉肉的脸抖了抖，直接转移话题：“你的这个快递是爱情快递，现在签收吗？”张智宇看着它心虚的表情失笑，一开始的惊讶连带恐惧都淡了些，于是顺着它的意思看向它背着的那个大包裹。小白人气喘吁吁的将包裹卸下来，头上的三根毛随着它的动作往空中飘了飘，张智宇越紧张越不靠谱的性格在这个时候又作了祟：“你为啥只有三根头发？”小白人对这个问题倒是不太在意，无所谓地摆摆手：“我们也算IT工作者嘛。”一阵冷风吹过，张智宇的身子被激的抖了抖。

小白人终于把那层层的包装打开，露出个大大的盒子，然后不知从身上的哪个地方拿出张单子，“签字吧！”张智宇迟疑着把那张小小的纸张接过去，看到上面写的寄件人，瞳孔放大了一瞬，还是拿起笔写下了个宇字。他边签小白人边在旁边略猥琐的笑：“是个很漂亮的小姐姐寄的呢，本来呢，我们还有让收件人直接被动接受这项服务的，可她偏偏选了需要你主动接受这一项，还说不想让你为难呢，看你长的还行，桃花运很旺啊。”听了这样的挪揶，张智宇表情却是淡淡的：“果然是流氓快递。”小白人兀自气了一会，看这个人类也没有理会它的样子，只能没好气地说：“闭上眼睛吧。”它打开盒子，粉粉的光射出来，恢复了很久的电脑也适时响起了QQ消息的提示音，张智宇只感觉到小白人伸出白胖的手将那团光芒引导至自己的额头，脑海里便满是一个女子对自己喜欢的心思，那是一种十分奇异的感觉，明明是一个旁观者，却可以毫无保留地将那个人的心思感受至极，是的，毫无保留。小白人似乎也对自己这单生意十分满意，拍了拍手，“好啦，看她多喜欢你，如果你喜欢人家就接受嘛。有没有水，我渴了。”完全的自来熟。然而不多时，张智宇闭着的眼睛居然渗出泪来，那团在他额头上的粉光也露出黑丝丝的烟。小白人心一紧，直接飞向那团光，就听见“你长的确实好看，真可惜是个瘸子，如果我喜欢你的心思被知道了一定会被嘲笑的，而且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的。所有就通过这个奇怪的快递告诉你好了，对了，还要让你知道是谁寄的，如果你主动接受了也喜欢我，和我表白的话我再拒绝的话也算不遗憾了，也不枉我屈尊降贵喜欢你这么久。”直接的感受肯定听到的更加痛苦，这般的伤人，是那个女生想不到的毫无保留。

张智宇睁开眼时，只看到小白人抱着腿坐在电脑桌上，委委屈屈的，还时不时抬起头用有点伤心还有点心虚的眼神看看他，看看电脑屏幕上的QQ消息：不是“我喜欢你”，只是“在吗？”见他睁开眼立马低下头，就差没掉金豆豆了。“对不起，其实这是我送的第一单快递，是我没有检查清楚，本来这种负面情感是不能接的。”张智宇只是摇了摇头，站起身往饮水机的方向走去，小白人抬头看他走路，果然是一瘸一拐的，正呆愣着，一杯水就被放在了它的面前，“喝吧，不是渴了吗？”小白人直接眼泪就出来了，张智宇却只是拿了几张纸塞到它手里，又寻了个矿泉水瓶盖将水倒上，送到它面前：“喝吧，这不怪你，她在学校里对我也很友善，我也没有想到她是这么个想法。”小白人接过瓶盖，抽泣着喝水，突然又抬起头看他，眼睛里还带着水光：“你不会给我差评吧？”张智宇失笑，真是个不靠谱的，手指揉揉它的脑袋，揉乱了整齐排练的三根毛：“你这无证经营的快递还挺正规。”

喝完了水，肯定了张智宇不会给差评，小白人就擦了擦眼泪收拾收拾包裹盒子准备穿回去了，不过走之前，有一件事就算再对不起张智宇也是要说的，“那个，这个快递是到付件。”小白人鼓起勇气不好意思地说。张智宇默默忍下一口老血，“多少钱？”小白人摇摇头：“不要钱，我们收的是流量，你的服务费是5兆流量。”小白人突然露出愤怒的神情，“我早该想到的，那个女生连5兆流量都不愿意出。”看到有人，不对，有生物为自己不平，张智宇突然就没有多伤心了，他轻笑一声：“怎么给你？”“你把手机给我。”小白人又兴奋了。张智宇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小白人就直接站在手机上吸了几口，张智宇隐约看到一些白色的形状有些像数字的东西被它吸进了嘴里，“直接吃了？”“不不不，”小白人摇了摇头：“还要吐出来还给公司的，不过我还可以留0.5兆，我一天能吃上3兆呢。”说完还自豪地拍拍肚子，张智宇抽抽嘴角，不用怀疑，这个食量在它这个物种里也肯定算大的。

可能是觉得对不起张智宇，由可能是觉得第一单快递总是要纪念一下，这个编号为1370的网虫快递员算是把张智宇当朋友了，没快递送时总爱找他玩，还时不时骗点流量小点心吃，张智宇也是个接受能力强的，于是也颇不靠谱地把这个非人类当知己了。在他们无话不说的交谈中，张智宇知道了小白人每天都要送错几单，而小白人也知道张智宇在不久前退学了，专职写作养活自己，他还说小白人的出现给他带来了很多灵感，对此小白人很高兴。

“对了，你的父母呢？我知道你们人类都是有父母的，他们对孩子还有抚养义务。”这天小白人吸饱了流量捧着肚子和张智宇闲聊。张智宇一只手伸出食指帮它揉吃撑了的小肚子，另一只手还在飞快地在手机上打着字，听了这话斜睨了它一眼：“知道的还挺多，我爸在我出生没多久就去世了，我妈……两年前闹翻脸，已经很久没见了。”语气轻描淡写，却带着些无可言喻的悲伤。小白人震惊了，掀开放在自己肚子上的手指，一个打挺坐了起来，“为什么？”明明是一个那么温柔的人，为什么世界的温柔落不到他身上。“没什么，我妈她一个人抚养一个有残疾的孩子脾气总要爆些，而我年轻气盛，还敏感，总爱和她顶着来。我走了她可能还轻松些。”“你想她吗？她一定在找你。”张智宇捂了捂脸，声音有些绷不住了：“想，可我……”“我来帮你吧！”小白人站起来，“你的妈妈有QQ或者微信吗？”张智宇迟疑着说：“有微信，不过我是用另一个号匿名加的，她不知道。”“你给她发个消息，给她寄一个亲情快递吧！用被动接收那项服务，我给你免费。”“可我……”张智宇拿着手机，有点紧张，更多的是害怕，那种做错了事的孩子面对家长的那种害怕，就是这种害怕，让早已磨平棱角的他绷着劲儿不回家，不联系，可他面前的这个小人好天真又好肯定，让他无凭生出很多勇气来，本来，被父母爱着的孩子都该有这份恃宠而骄。

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于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妈”字裹挟着厚重的思念，被小白人用盒子携带着，以128MB的速度奔向那个名为家的地方。这份感情里或许还夹杂着紧张和抱怨，但那又如何，家会包容这毫无保留。这一次的小白人，可不会再出任何乌龙了。

        文／黄小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