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世卿 第十五章 严师

2021-06-18  本文已影响0人  唐朝李白

清儿花了许多功夫才将树伐倒,就地劈柴,捆成捆,再用结实的枝干挑回去。有足足柴烧,今冬,孩子们在亭子读书,不会再冷了。清儿想着,也顾不得双手火烧一样痛,心里倒暖和得紧。

太阳快落山,清儿挑着柴担,跌跌撞撞走了许久山路,才满脸汗水回到草庐。童岄抓鱼回来,在院中等了许久不见人,差不多要去寻的时候,才见她身影,忙迎出去帮她将她肩上担子卸下来。

清儿顿觉肩膀一松,伸手揉了揉酸痛的肩膀。

“你手怎么了?”童岄见清儿双手缠着帕子,血都从帕子里殷出来,心内一紧,二话不说拉着她进屋,将金疮药和银针取出来。

“哎,疼……”清儿一个哆嗦,颤巍巍将手心收回来,放在嘴边轻轻吹着。

“这血泡若不挑破,将脓血放尽,只会更疼。”童岄将清儿手掌拉回来放在掌心,柔声安慰,“你需得忍忍。”

童岄熟练地处理着清儿掌上的血泡,洒上金疮药,再用布轻轻包好。清儿看见童岄手掌上一层叠一层厚茧,想他当时也是这般,不然他如何处理伤口驾轻就熟?

“这几日莫要沾水,若洗衣,洗菜,洗碗都遣我来。”

“谢谢。”清儿仍心有余悸,咬牙忍着痛,将手掌收回来,低声问他,“你这手也新伤叠着旧伤,全都是伤,是不是更痛?”

“这并不算什么。”童岄淡然摇头,突然想到他们和南陵国几场战事下来……这手着实算不得什么伤。

童岄将药和银针收好,抬头瞧着清儿巴掌大的脸庞突然有些动容,不甚理解师父。师父向来严厉,是为他好,他心内清楚,这段日子他无论武功,兵法都迅速精进。而清儿不过是个女子,师父对她又何必如此严苛?

“我这也算不得什么。”清儿看透他心思,莞尔一笑,“我是做惯粗活的,这手掌只差些血泡,就完满了。”

“你又何必?!”童岄两条粗眉不觉拧在一起。

“我真没干系。”清儿摇头,“此间乱世,各国倾轧不断,不知何时又起战事。男子要上战场,而女子纵留下来又何来太平安稳?这掌心的血泡不过皮外伤,吃点小苦头,有了保护自己之力,方可保一生性命无忧。”

“你不知我小时候,同师父游历江湖,见过太多手无缚鸡之力的苦命女子被欺辱,被弃如敝履,甚至横尸路边,沦落娼妓。”清儿想起无为每次见到此景,眼中悲愤似要喷出火来。而他们救下许多女子,待师父看清她们模样后,眼中那期盼又惧怕,甚至长舒口气的复杂表情,总令她不敢忘记。

清儿兀的回过神,又恢复清冷面色:“我无端说这个做什么,该去烧饭了。”

“我帮你。”童岄从震惊中回过神,似是理解了无为,又了解清儿,了解这个冷面小师姐骨子里的坚韧和通透。

吃饭间,无为看见清儿手上缠着布,问道:“手上的伤可还好?”

“无妨,不过两天结痂便好。”

“为师虽让你砍柴,也要循序渐进才好,莫要再伤了自己。”无为硬了硬心肠,将滚涌到喉咙里的话生生换了。他其实想说,那柴不必砍也罢了!或如清儿所说,过两天结痂就好。练功实苦,这茧子总得磨出来,手掌才能硬了,往后也不会轻易受伤。

一时间,无为有些迷惘,若以清儿彼时武功,自保足以。她将来终究是要嫁人的,不能留她在鹿璃山打一辈子猎,而他又如此严厉要求她做什么?

无为如今看清儿,总会不经意想起她。若他们有孩子,也应是清儿这般大了。可如今她人又在何处,是死是活?或是再嫁,为人妻,为人母?

无为不敢想下去,他不知自己究竟希望她是生,是死,还是嫁为人妻的好!终究是他对不起她,是他负了她。若她能得半世安稳,他便无甚所求!

当年,他自负武功谋略,不应委遁深村空度余生,应出去干番功绩,纵使不留名青史,至少能换一方安居。奈何打天下易,守天下难。君王也好,臣子诸侯也罢,一旦站在权利至高处,便会深陷其中,将初心和壮志尽数忘个干净,只为权利争端顷害,哪顾得了其它?哪怕连国主,都不断猜忌臣下会夺他江山。他终是心灰意冷,只想归家同发妻恩爱,过他们平常安稳的日子,纵苦亦乐,只是不曾想……上天竟如此残忍!

如今他们分离二十年有余,他早已心如死灰,在鹿璃山了此残生便也罢了。无为想起旧事,怕自己稳不住心绪,只得强压悲伤,未让清儿和童岄察觉。

清儿食过早饭便出去砍柴,正午回来倒在躺椅上歇息。他们平日只食两餐,清儿便待热气退了再烧晚饭也不迟。

柴房的柴渐已堆满,清儿便将后院墙角辟出一块地方,将新柴都堆在那里,冬日是够烧了。童岄去柴房抱柴引火,发现一块棕红木头,与那些柴色都不一样,他捡起来仔细瞧了瞧,想起清儿发上插的那根竹簪子,心头一喜。便将木头拿回去,趁睡前得空,拿着匕首伏在豆形灯下,细细削了又削,刻了又刻。

北山有一深瀑,周围林密不可见,藏得极深,若不是清儿曾追逐一只鹿到这里,也无从发现。

潭水碧绿清澈,冷而湍急,不过水中鱼儿倒是肥美,却比南山溪水里的鱼鲜嫩。童岄裸着上身,只穿条单裤,赤脚站在湍急的水流中,闭气凝神望着脚下鱼儿。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 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夫唯不争,故无尤。”童岄突然出手,动作快而利落,落水无花,一条鲜活的大鱼被他扔进鱼篓。

童岄在潭水里洗了澡,穿好衣服,拎起鱼篓回到草庐,见清儿正在躺椅上睡着。他将鱼篓放进后院溪水中,便又悄声坐到她身旁,继续读书,为她打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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