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的人到底在旅行什么?
人人都疾步而行,在超越我时,人人都注意避开我。而我不知所措。
——题记
我们不断地逃离,不断地向我们在乎的人证明着我们的情感与生活。可怜的是,很多时候,没人想听你絮絮叨叨地证明你如何存在,他们更多的只想盼着你沉默、出丑甚至是死亡。
我时常在城市里浪游,这应该是每一个逃离的人暂时寻找自我的方式。我骑着自行车,跟着一个穿着蓝色棉袄的老大爷后面,一来是挡风,二来是体会一下老人在在这风沙凄寒的天气里蹬车的节奏:缓慢而厚重。
他的后座上带着木条、塑料白管、装着扳子等工具的袋子,看得出这个老人应该是个木匠或者擅于木匠活,正在顶着风,艰难地走向他的目的地。我在一段漫长的直行路后,于一个红绿灯路口与之道别,自语道:“再见,蓝色的老大爷。”然后目送着他蓝色的背影消失在了寒风里。
而我继续着无目的的飘行。目之所及,几对穿着棉袄依偎的情侣在等待着公交车,旁边是两个老大妈讨论着中午的饭菜,几个老头讨论着国家政策的新动向、股票市场的不稳定以及他们的儿子的工作以及找对象的事情。一个提着绿色袋子的学生穿过了情侣、老大妈和老大爷,站在最边缘的地方,望着公车来时的地方发呆,似乎想着近期考试的成绩与喜欢的姑娘。
我的目光随着这些人群落到了红灯上,从凝视着这红色的闪烁,天空也忽然变红了。瞬间这个路口的车辆失去了控制,疾速地飞驰,行人惶恐的神情,就在一瞬间,车祸、鲜血与死亡。我看到了一个路人脸上的一滴泪水,转瞬便成了微笑,绿灯亮了,一切恢复了正常。我也感染了那人诡异的微笑,但我换成了愁苦的表情,开始继续蹬车前行。因为天太冷了,我要寻一个温暖的地方。但事实上,我就是从温暖的地方出来的。
我遥望着前方的路,说道:“妈的,我又他妈的迷路了!”但转念一想,我并没有目击地,所以也无所谓咒骂了。于是我嘲讽了我自己对这个世界无礼后,继续前行。
那我的目击地在哪呢?是那个一辈子也走不进去的天堂吗?还是很容易就堕落到地狱中的前厅?还是转头回到原来的温暖之地?但是凡逃离的人,回去的勇气是没有的,对于未知的恐惧刺激我的激情,是的,只有向前,剩下的,我也无处可去。
当身体距离故土越来越远时,我的精神便愈来愈孤独,我一个人于漫漫长夜里,孤独的顶点便是对死亡有了一层又一层的叩问。而这是无济于事的,因为旅途总是一个由激愤到忧郁的过程,作家加缪如此地解释着自己伤心的旅途。
于是我走的越来越远,远到我已经遗忘了回家的路。总要有个目基地的吧?是啊,否则一直走下去是会死人的。每到一个路口,我就要在焦虑的选择中反复决定该奔向哪里?或左或右?通常我会避免选择,直接向前,直到路尽天黑。
那些闪回的景致无暇顾及一个孤独旅人的心情。但我看到了我的影子如此的浓重,想着这阳光尚好,消抵了些许情绪上的阴霾。也就是在这样的情景与心境下,我所坚定的某些原则在一些虚无的蓝天白云和处处妖艳妩媚的风景里变得如此的微不足道。
街道上人群嘈杂地在交谈、叫卖与那流动的风景线,刺眼的阳光略过我的眼睛,也就在此刻,一个安静之所便显得难能可贵。
逆着旅行的主流路线,我固执地搜寻着一些相对的地方。我独自践行着我赋予旅途的无聊的意义,没有人质疑也无需质疑,因为在十字路口的那一刻,我就是上帝,思考着哪一个女人曾赋予了男人以生命般的爱情与意义?
于是我从古希腊的女奴追忆到了浮士德旁的海伦:
美丽的女奴是爱上了阿基琉斯还是阿伽门农
陪涅罗佩10多年保守着贞洁之身
克吕泰墨斯特拉选择誓杀丈夫
伊奥卡斯特疯狂地上吊自杀
安提戈涅毅然地埋葬了哥哥的尸体
伊菲革尼亚生死未卜
美狄亚一切的残忍行为是爱的变体,但终究给伊阿宋留了性命
但丁,你深沉地爱着贝阿特丽采。但你对弗兰采斯加和保禄的爱情却持双重标准。
绮思梦达,一个美妙而刚烈的女子。
奥菲利亚木偶般地自杀
海伦,爱上了帕里斯,死后的灵魂又爱上了浮士德。
而后我又从海伦回溯到以前,总之是重复性无聊的思考用以缓解我尴尬的心情与对一个遥远的女人的愤怒。
由于我性格的某些成分惹怒了这个遥远的女人,于是我向亲朋确证了我的性格。在不断地或直接或者委婉的批评中,我断定的一个人的自信永远是一个谜题。我会在合适的时机向我爱的人崭露难得的社会性的礼仪,但如果我把这些陈规旧俗抛开,还剩下的那一个人依然站在原地,那怕她是为了看我出洋相,之于我,我也会为之付出我的生命。
我不是时常在等待着我的誓言与承诺,事实上我看重这个,它最起码可以使得听者安心,也使得陈述者如释重负。但相信我,承诺就是枷锁,无论你有意无意的,它总之会使你迫不得已放弃一切恣意与自由。可人总是所谓变通的不是吗?他总是一边与上帝握手,然后转身拥抱撒旦。这才是真实无比的。
我总是在思考着人到底是一种怎么的动物?很多作家也在不断思考着,一代接着一代。但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地下室人》与加缪在《堕落》中的定义是如此地令我着迷。后者源自于前者,而后者更充满活力,更使我迷恋。
我在逃离的旅途中不断地重新评估着我自身的缺点。它很突出,甚至是致命的。但我却不愿意先期去改变,我宁可在惹怒一个彪形大汉后谦卑的道歉,在体型与力量上承认我是弱者。毕竟离家千里,妥协是第一要务,而后的反抗就是在这恐惧中一步步形成的。
而每一个逃离的人似乎都爱上了这一份深沉的恐惧。当我在一个固定的地方做着重复性的工作,所有一切的厌烦涌向我。当我逃离后,距离的拉远使我将曾经无比厌烦的时刻都一一化为感动。想着旅行颠簸与恐惧是为了一个人重新坐在书房前内心的安宁做着动态的准备。当初年轻的萨冈也曾这样说着,而后开始了疯狂地向萨特示好,这是一种略带自我营销和恣意的爱恋啊。她成功了。
之于我的看法,这更像是一个玩笑,但却被萨冈活成了真实。我固执地认为没有什么比一个粗制滥造的玩笑更令我无语的了。而我之前好久好久都认为这个真实的老少恋缺乏最起码的安全感,但后来我才幡然醒悟,他们要的是恐惧和激情啊。这才是真正的生活啊。
很长一段时间里,生活的全部都使我憎恶,但它时不时流露出的细节使我不愿再出语中伤它,当我准备继续感受美好时,厄运便降临了。
恐惧,陌生,异于家乡蹩脚的普通话,些许刺激与惊喜,我不相识的人群发生着自己的故事,等待,而后源于这一次决绝的离开。我渴望着这一点一滴的恐惧陌生的感觉绽开,而后用经年累月的时间去闭合与修复,直到下一次的一个烦躁无比的清晨的莅临。
每一次旅行都是在孤独恐惧中独自面对一切有意无意之间的激愤与忧郁。旅行的实际较之于你之前轻易说出去的计划来说很是艰难的。它有很多意想不到的情绪,比如:我到了,带着未曾有过的失落的心情。这曾经决绝的逃离里没有谁能明知我心中最深沉的抱怨。就在某个如此的清晨里,我逆着人流裹挟着半点委屈开始了惬意地观览。当我一家挨着一家换着咖啡馆地安静地一个人坐着,筋疲力尽之感便涌向全身,而后就是一阵跟着一阵的自我抱怨与自我开玩笑。相信我,这个世界所有的景色都不会使你增色一分,它们能带给你的不过是一些短暂的刺激和后续漫长的失落而已。
最后我想重申一点,旅行是艰难的日子,它的艰难在于:你是否能以最坏的人心做最完全的准备呢?如果你要赌,怎么能赌一个毫无顾忌的自由呢?而用所谓的逃离与旅途换来的自由,怎么能不让我们伤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