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世界的妈妈和我
23岁,她生下我,完成女人到妈妈的蜕变。
23岁,我把自己交给一个男人,完成女孩到女人的蜕变。
我们都在同样的年纪,心怀一个少女梦,不同的是,我在大学里圆梦,谈了一场无关金钱、只关风月的恋爱。
她的梦却止于萌芽状态,心不甘、情不愿的嫁人,一年后仓促生下我。她并非一开始就是妈妈,而是有了我之后才被叫妈妈。
25岁,她接着又生下了妹妹,因为计划生育,她不得不把妹妹送人。
25岁,我大学毕业,恋情结束,独自一人提着皮箱,踏上去杭州的火车。
27岁,她生下了弟弟,终于完成了传宗接代的任务,她的人生基本定型。
27岁,我不是相亲,就是在相亲的路上,身边供选择的人有很多,我的人生似乎有无限可能。
28岁,她已是三个孩子的妈,经历过计划生育,把两岁的弟弟和六岁的我寄养在姥姥家。
28岁,我从众多备选的人中挑选一个门当户对的,决心嫁给他。
29岁,她丢下未满三岁的弟弟,外出打工。
29岁,我因婚后生活不幸福,日夜备受煎熬,决心离开家重新开始。
30岁,她继续在打工和思念我们中挣扎。
30岁,我看透了公司的尔虞我诈,决定辞职重新寻找出路。
从23岁到30岁这一人生的关键阶段,妈妈战绩累累,高歌着勇往直前,她繁育的下一代也在茁壮成长。
从23岁到30岁我的人生却一片灰暗,没有能拿出手的成绩,还被婚姻踢出局。感觉生活就是个持续受锤的过程。
31岁,我结束上班生涯,决心按自己的方式生活下去。
33岁,妈妈结束打工生涯,留下来陪我和弟弟上学。
这对我们来说,都是一次伟大的尝试。我曾问过妈妈,为什么生下我们,为此不辞辛苦,到处躲也要生男孩。
妈妈说当时什么都没想,她不得不这么做。社会道德要求她这么做,亲戚朋友期待她这么做,身边的人都这么做。
我比妈妈晚生了22年,社会稍稍进步了。因此,我的人生也比妈妈多了一些的选择。
我曾经怨恨妈妈,想要摆脱妈妈对我的操控,想要控诉妈妈曾对我造成的伤害,想要摆脱原生家庭。
我认为妈妈觉得自己的人生完了,没有翻盘的机会了,才把希望寄托在我和弟弟身上。
要我们替她出人头地,要我们把曾经嘲笑她的人踩在脚下。
我曾经怨恨她把自己的思想强加于我,阻挠我的兴趣爱好,又压制我填报志愿。
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越来越多的意识到,我不该怪妈妈,我只是把自己无力改变事实的责任推给妈妈。
我把妈妈生我、养我、多年来的无偿付出当作理所当然,又在事后因她没做到某些事去怨恨她。
其实,她只是一个平凡的人,出生于一个普通的家庭,她被她所生活的时代局限。在成为妈妈之前,她也曾是孩子,又一个孩子通过她的管道来到世上,她才成为妈妈。
关于妈妈和孩子的关系,我更喜欢纪伯伦在《先知》中的话。
你们的孩子并不是你们的,
而是“生命”对自身的渴望所生的儿女。
他们借你们来到世上,却并非来自你们,
他们虽与你们一起生活,却并不属于你们。
你们可把爱给予他们,却不能给予他们思想。
将妈妈们比作弓,孩子是箭。射手看见竖立在无尽头路上的目标,他会用自己的神力将你们的弓引满,以便让他的箭快速射至最远。
私以为妈妈和孩子的关系是扯不断的,生生世世,一环套一环,生命终有尽头,但这种连接,让有限的生命无限延续了下去。
因此,今天,我想以对等的身份来面对妈妈,我们之间不存在谁亏欠谁,也不存在谁必须听谁的。妈妈给了我无偿的关怀和爱,我也给妈妈带来欢笑和意义。
如今我33岁了,妈妈55岁。
不是我催着妈妈变老,而是时间催着我们所有人向前。幼小的需要长大,长大的需要成熟,成熟的走向衰老。
时间对每一个人都绝对公平。
我不喜欢书上歌功颂德的妈妈,让大家误以为妈妈把最好的留给儿女是理所当然、遇到危险保护儿女是理所当然。
社会舆论把妈妈局限于妈妈,让她们承担更多的责任,负担更多的事。
但我想,妈妈除了是妈妈,还是女人,是员工、是女儿、是妻子。妈妈可以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可以去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不必拘泥于妈妈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