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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消沉

2022-03-30  本文已影响0人  阿尔巴

和多年未见面的朋友用了二十分钟还没吃完这顿早餐。其实也不是交情很深的朋友,他在外面打工,每年只是过年回来看看老妈,今年回来已经快三个月了,打工的城市疫情严重,他就一直呆在家里。

“真是羡慕你们这些端铁饭碗的,”朋友说,“要不是疫情闹的动不动就封城啊隔离的,还觉得靠打工挣的也不比你们上班的差,现在看出差别来了,我是待一天就空吃一天,觉出日子过得有些难了。”

我能说什么呢,最烦别人唠叨,一大早就碰上了一个唠叨的,只好耐心地听他说,还得做出感兴趣的神色。

这里是镇上有名的一家馄饨馆,老板娘雅茹是我的铁子,坐了这长时间却没看到她。

二两大老散进肚,听着朋友述说旧日时光和今天烦恼,恍惚有隔世之感,这是我第一次大清早喝酒,都说“早晨喝酒醉一天”,我觉得要比中午或晚上喝酒感觉舒服些。

临桌刚进来的工商所的梁子,向四桌找人,我说过来喝点。他一看到我,就嚷嚷道:

“我正找你呢,刚才去你们单位办事,你们头儿说,要是我来吃早餐,就告诉你一声,他找你有事,说给你打电话也不接。”

我向周围看看,见好多面孔都冲着我,心里有点嗔怪梁子:不能把我拉到外面小声说吗?

本来立刻就要走,却又不想在众人面前显得很怯领导的样子,就说:“不忙,反正已经迟到了,还在乎什么快慢!”心里嘀咕着是哪个烂嘴丫子的和头儿说的我在这里呢?

朋友就说快去快去吧。我就站起来找牙签,没找到,喊:

“雅茹,拿牙签来!”

其实就是想看一眼她再走。

服务员接道:“老板娘不在,去市场买菜去了。”

我说:“她不在你就把牙签拿过来嘛,死人似的。”真搞不懂,这样的服务质量,竟能骗得大家一大早就往这儿跑,莫非都是来看雅茹的么。

“饭店都这德性,”朋友说,“生意差的时候恨不得管你叫着爷爷从大街上往里拉;生意火了呢,就又装b!”

知道他肯定不知道我和这里老板娘的朋友关系,就说:“算了算了,咱们走吧,别让大家拿咱当成地皮赖子。”出来我们就分了手。

径直走上三楼,敲响了“噎死儿”的门,然后不等听到那个进字,就推门进去,只见我对面桌的老齐正站起来,哈腰说:“局长,那我走了”,“噎死儿”点点头。老齐从我身边走过时,我狐疑地盯了他一眼,觉得他有意躲过我的目光,很尴尬地笑了一下。

我坐在“噎死儿”的对面,等着他讲话。“噎死儿”掏出烟,叼在嘴上,按动了桌上的台式打火机,点燃了。他的脸胖嘟嘟的,黑森难看,络腮胡子刮得铁青。他不看我,就如我不存在似的。良久,他喷云吐雾一番后,烟幕那边的黑脸更黑而且模糊了。我心里说妈的德性。

这时他隔着烟雾说话了,声音好像从空中传来:

“今天的工作你是怎么安排的?”

我说:“还没安排”。

“为什么不做安排?”他阴沉沉地说,“别的同志早安排好了并且下去展开工作了。”

“我去吃早饭了”我说,心想既然打发人去馄饨馆找我,也就没必要撒谎了。

“噎死儿”光火起来:“我昨天刚刚开会强调机关纪律的事,不让上班时间办私事,出去要有事由,有去向,你这不是拿我说的话当耳旁风吗?是不是太不给面子啦!”

这时我隐约听到门外有一阵轻轻地脚步声悄然离去,就猜这个偷听的人会是谁呢,是老齐?不一定,老齐是我去馄饨馆的告密者,就不一定再偷听了,这机关里的混蛋可不是只有老齐一个人呵,那么就是老王了。

“喂!你怎么不说话?”烟雾翻滚的后面,“噎死儿”加大了声音,他的嗓音非常洪亮,刚一调来时还没有现在这样胖,就已经很洪亮了,那时他总爱在酒桌上高唱木鱼石的传说。

“头儿”,我站起来,“我现在安排工作去行不?”

“噎死儿”愣了一下,这是个坑,他要是说不行,我可就抓住话把了。可是他狡猾地说:“你还没有解释今天的行为啊,你不想讲一下对昨天开会领导的安排有什么看法吗?”

“我能有啥看法?也不应该我有看法啊”,我说,“你讲的那些上班时间吃饭啊,玩手机啊,逛京东啊,用公家的厕所拉屎啊,这些我早就看不惯了,我认为领导强调的都对。”他说:“那你为什么还对着干、顶风上呢?”

我说:“靠!”他马上截住:“别靠靠的,好好说话。”我说:“靠!今天我这是特殊情况呀!我那个朋友一大早就杀了上来,我怎么料得到。”

“噎死儿”马上找到了进攻的间隙:

“你特殊情况可以打个招呼啊,怎么连电话都不接?我当领导的也是有同学朋友的,有时也得抽出时间去陪的,难道你告诉我一声,我会那么不通情达理,不给你一点相会的时间吗。”

“我错了行不?”我说。

“噎死儿”盯了我片刻,说:“去吧。”

我一边往外走,一边嘟哝:“屁大点事……”不料被“噎死儿”听到,他在背后问:“你说什么?”我忙回头说:“领导领导,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行不?”

逃离一样回到自己屋里,坐下来,觉得刚才就是演了一出闹剧,即不庄重也不诙谐,没啥意思。

拿起手机,给雅茹打电话,竟然是“无法接通”,我怀疑她把我给拉黑了,微信也发不过去,真是拉黑了,可是为什么她要拉黑我?

这时“W”的电话打了进来,“W”是我老婆的带号。我按了接听键:“啥事儿?”

“好事!”电话那边是一如既往的苍白声音,“你能回家一下吗?”

走出门,看到老齐在走廊里注视着我,我边走边用手机拨打“噎死儿”的电话:“领导啊,和你打个招呼,家里有紧急情况,我回去一下哈”,那边“嗯”了一声就挂了。

我相信老婆在这时招我回去一定是紧急情况,因为我们已经冷战了整整一个月了。自打儿子出事丧命以后,我们俩互相埋怨,互相追责,互不相让。到最后我们都疲惫不堪,我搬出来,住进了已经做了十几年仓库的旧屋。

回到家,老婆正端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放着几页纸,不用看我也知道那上面是啥内容,她说,我已经签完字了,你也签上吧。语音的平静显示出果决的态度和决心。我的心里一阵剧痛!我没有表现出来,像她一样的平静,把字签了,但我签字的手暴露了内心的波澜,笔划缭草,像一团乱麻。

儿子!我的儿子,无论如何今生永诀了。

她说,这房子看着伤心,卖了吧,卖得的钱一人一半,协议上都写明了。

我说,我没细看协议,卖的钱你都留着吧,我一分不要。

想了想,我说:

“这样挺好的,咱们没办法在一起了,绕不过那个坎去,也许时间能抚平我们的伤,不过我不太认为能。”说着我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拍了两下,她就势抱住我号啕大哭,我的泪也止不住了,出事以后我还是第一次流泪。

当时儿子经不住她的怒骂,从六楼,就是这个家的六楼,跳了下去。她后悔之余把怒火转向了我,最让我受不了的是那句“子不教父之过”。

离开这个房子时我找人把所有的窗户都镶上栅栏,又央了她的一个闺蜜来陪她。事实上她在出事后一天都没在这里住过,我们每次约好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掰扯清楚错在哪里,我们都知道永远都掰扯不清的。

我还能做什么呢,孩子不优秀成了子不教父之过,而她的呵斥谩骂从孩子的小学伴随到初中、高中,直到他跳楼,她什么时候给过我教子的机会啊。

平心而论,我们可以各自认错,但是我们的错误是共同的,承认就等于是指责,悔恨交加,使我们无法继续面对。

我说,想开些,她点点头。我们一起走出屋子,下楼,一个往东,一个往西。

在回机关的路上,接到了雅茹的微信:“不要再找我了,因为我看不透你心,我缺的是爱,不是性。还像以前一样,我们就做朋友不好吗?”

本不想理彩的,又觉得太小家子气,就回了一个“ok”的手势。

傍晚,那个朋友打来电话,说打工的城市解封了,明天就走了已经买好了车票,今晚上还有几个朋友,一起聚一聚吧,我说好的好的,在哪个饭店,我这就过去。

“噎死儿”竟然发来了微信,真是意外:

“不是我在工作上找你的麻烦,你看看你现在颓废到什么程度了,家里的变故大家都很同情,但也不是就此沉沦的理由啊,振作起来吧老兄!”

所有的事情都好像是在梦里,但我知道梦快要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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