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文字集古典音乐遐想

比探戈还要多情的祝福

2018-06-04  本文已影响28人  吴玫

约夏·贝尔与圣马丁室内乐团,“与”的两边都让我有倾诉的欲望。想要描述的内容拥挤在我的笔端,让我一时不知道先说左边还是右边了。

索性先说说音乐会的曲目。

巴赫的《a小调小提琴协奏曲》,柴可夫斯基的《C大调弦乐小夜曲》,巴伯的《为弦乐而作的柔板》以及皮亚佐拉的《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四季》。约夏·贝尔和圣马丁室内乐团顺着音乐史的纵轴为乐迷选择的4部作品,前探到18世纪巴洛克音乐的集大成者巴赫的作品后,回转身来路过古典乐派,在与浪漫乐派并行的俄罗斯民族乐派代表人物柴可夫斯基这里停留一曲后,走进美国作曲家巴伯创作于1936年的作品,最后,是杰出的阿根廷当代作曲家皮亚佐拉的代表作。

只有听了现场,你才能明白,这一张节目表透露出来的“精心”二字。

海顿,是古典音乐乐坛的巨人,创作了数量惊人的作品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他创新了弦乐四重奏这一室内乐的重要表现形式和对交响曲这一体裁的形成和完善作出了巨大贡献。海顿之前,人们听到的乐团演奏声音如何?就是约夏·贝尔与圣马丁室内乐团合作的《a小调小提琴协奏曲》的效果。巴赫的这部作品,我第一次聆听,是同学为我刻录的巴赫作品精华碟,那张碟里,巴赫的这部作品只有第二乐章,相同的旋律循环往复地一波刚去一波再来,让我错觉仿佛听到了人声,“啊,啊,啊……”地有排山倒海的气势——那是一支交响乐团的演出效果。同样一部作品,由约夏·贝尔带领圣马丁室内乐团演绎,尤其是第二乐章,听觉感受完全不一样。假如,交响乐团的演奏效果是后浪推前浪的话,那么,约夏·贝尔和圣马丁室内乐团的演出效果,是从尘世一步步回撤到内心的安乐欢愉。坐在上海年龄最长的音乐厅里听到感觉完全不一样的巴赫《a小调小提琴协奏曲》时,我意识到,巴赫时期的乐团演奏效果,大概就是圣马丁室内乐团重现的吧?这支成立于1958年、由伦敦音乐家组合而成的乐团,60年里因生老病死乐团成员在更迭,可是他们的初心没有变,就是尽量还原作曲家生活的年代所能达到的演出效果。也许,这样的现场会让听惯了标准编制交响乐团的乐迷觉得声音有些柔弱,然而,那样的巴赫才是原汁原味的巴赫,不是吗?我在约夏·贝尔和圣马丁乐团合作完成的《a小调小提琴协奏曲》中,像是更加理解,为什么被琐碎无比的日常生活驱来赶去的巴赫,还能写出那么多回旋在现实与梦幻之间的美妙音符。

就在我以为圣马丁室内乐团会用古乐团的方式处理柴可夫斯基的《弦乐小夜曲》时,成为第一小提琴手的约夏·贝尔一扬弓,我们耳畔那熟悉得都能哼出旋律的声音,分明是一支交响乐团的演出效果嘛!这就是圣马丁室内乐团能够独一无二的关键,总是能恰如其分地用自己的演奏提示乐迷,所听到作品的创作年代——海顿完善了交响曲的演奏编制,对古典音乐的乐迷来说,这是常识,可是海顿之前和海顿之后乐团的演奏效果到底差别在哪里?约夏·贝尔和圣马丁室内乐团用一部巴赫的作品和一部柴可夫斯基的作品,清晰明辨地告诉了我们。这样精心安排的曲目,乐迷们顿悟之后也以最佳的听乐互动回馈台上的艺术家们。当《弦乐小夜曲》的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上海音乐厅那果绿色与牙白色相间的天花板里,我们依然稳坐不动,直到约夏·贝尔和乐团的全体演奏员垂下弓弦,我们才将巴掌拍得山响。

下半场的演出快要开始前,我听见后排有人议论,约夏·贝尔为什么要选择巴伯的作品?他们疑问得不为过,巴赫、柴可夫斯基、皮亚佐拉,都是古典音乐史上如雷贯耳的名字,唯独巴伯,很多人颇觉陌生。我是通过电影《蔚蓝深海》认识这位活跃在两次世界大战期间的美国作曲家的,电影导演在剧情需要的时候采用了巴伯的小提琴协奏曲,比深海还要蔚蓝的巴伯小提琴协奏曲里的忧伤,一听之下叫人难忘,于是,就记住了这位作曲家的名字以及他的另一部作品《为弦乐而作的柔板》。

1936到1938年期间,巴伯创作了他的第一部弦乐四重奏,并且将其中的慢板乐章改编成弦乐作品《为弦乐而作的柔板》,由著名指挥家托斯卡尼尼率美国国家广播公司交响乐团首演,并获得了成功。巴伯幼年是一个特别内向的孩子,父母试着用了多种手段试图让他开朗起来,但是巴伯,“我是应该成为作曲家的,而且我确信我会的。我再请求您一件事情──请别要求我:忘了这不快的事情,去踢足球吧──求您了──有时候我为此烦恼得都快发疯了”,给妈妈写这张纸条的时候,巴伯9岁;1936年让《为弦乐而作的柔板》成为自己标签时,巴伯26岁,他用17年兑现了自己少年时的志向,可不代表巴伯是同辈作曲家中的翘楚,巴托克、斯特拉文斯基、勋伯格等等作品中有着显而易见的现代乐派印记的作曲家,才是那个时代乐坛的弄潮儿,而巴伯,承续的是十九世纪末欧洲浪漫乐派的创作风格,将自己的人生体验融入创作后,巴伯的作品,旋律总是那么优美、感情总是那么浓烈。从初出茅庐时以出众的容貌引人注目,到依然保持着颜值却已是国际乐坛公认的小提琴演奏大师,约夏·贝尔选择巴伯的《为弦乐而作的柔板》,是不是觉得,纵然世界乱云飞渡,哀伤是人之常情?既然哀伤是人之常情,就需要巴伯的音乐来排遣。知道吗?摩纳哥皇妃格雷丝•凯利,美国总统肯尼迪、罗斯福等等,他们的葬礼都选用了巴伯的这部作品。

巴伯之后,我们听到的是阿根廷作曲家皮亚佐拉的《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四季》,这是当晚音乐会曲目的点睛之笔!刚刚放下巴伯的忧伤,我们就被皮亚佐拉妖魅的南美风情所吸引,那真是有赖于约夏·贝尔率领圣马丁乐团给出的完全不同于前面三部作品的演奏风格!不过,再当代再探戈,皮亚佐拉能够成为当世杰出的作曲家,他揪住的,还是我们那需要润泽的感情需求,听,第三乐章《秋》的结尾处那一段小提琴独奏,我听到了皮亚佐拉向意大利作曲家维瓦尔第致敬的喃喃细语,更听到了比探戈还要多情的皮亚佐拉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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